雨天
雨天
出租屋外在下雨，家里只有两把伞，母亲出门拿走了一把。 门后的墙上还挂着一把，我在门口穿鞋，穿好后站起来、回头发现弟弟方黎盯着我看，眼神有些揶揄，好像在说，让你拿你敢拿吗？我没睬他，拉开门就往外走。 雨势不算大，不打伞也勉强能躲在屋檐下走到学校。 一把伞也没多少钱，十块钱就可以在旧货市场里买到一把好的，我用自己的奖学金买了一把，刚回到家就被打牌输了钱的母亲夺过去在墙上敲折了。 “你可有钱啦！瞎买东西也不经过mama同意，翅膀硬啦！啊？早知道你这副德性当初就该把你打掉。” “可是家里只有两把伞……” “那又怎样，你和你弟弟一起撑着先把他送去学校不行吗？” 先不论方黎是否乐意和我一起打伞，就说我们上学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我的早课要比方黎早上一个小时，先把方黎送去学校那我是一定会迟到的。 母亲还在数落着我不懂事，边说边给她那宝贝儿子准备午餐，我不再为自己辩解，只保持沉默。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在意那点钱，她只是找借口出气，她大概又输了不少。 那是我最后一次试探母亲的偏心，我早该不抱幻想的。母亲生我的时候遭受了多少谩骂和厌弃，现在她就要以之十倍的恶意报复回我的身上。 可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做谁的私生子。除了被人厌恶，我可是连一点那位大人物父亲的好处都没沾到。 我捡起地上沾了灰尘的雨伞，伞面被墙上的钉子划开一道裂痕，伞骨架明显弯折，大概是修不好了，我惋惜地多看了几眼，便扔进了垃圾桶。 废物就是要被扔掉的。所以我拼命读书，拿满了奖学金和各种荣誉，这是我不被期望的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自从那一天起，下雨天我再也不打伞，我往书包里多装了一套衣服，到学校就把湿衣服换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死脑筋，明明可以躲过母亲买把伞悄悄打着上学。 湿凉的雨淋在身上，消解了我的愤怒。这会儿我谁也不恨，不恨绝情的父亲，不恨偏心的母亲，也不恨仗势欺人的弟弟，我心里只有自怜，我只感觉到痛和冷，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有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A市的夏天雨水不算多，我这样的街头行为艺术也没实践几回就迎来了秋天。 气温明显下降，我站在路边店铺屋檐下看着雨越下越大。没带能换的衣服，这样的雨势就算跑去学校也得淋个半湿。我认命地看向对街的杂货铺，是该买把伞了。 等人行道绿灯亮起，我就顶着书包一头扎进雨里。 准确的说，是扎进了某个人的伞下。 “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女孩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我拿开头上的书包，看过去，那人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身高比一米七二的我矮几公分，一头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长长的眼睫轻颤着，眼神清亮又热切。 好可爱，如果舒杳在，大概会称她为“甜美“。她眨了眨眼，我忽然觉得我一定在学校里见过她。 “是要过去吗？”她见我不回答便问道。 我转过头，人行道的绿灯开始闪烁，我张着嘴想着怎么马上拒绝她然后冲到马路对面。 她抬起手碰了碰我衬衫上的校徽刺绣，“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一起走吧。”说着就挽起我的手臂。 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的我吓得赶紧挣脱，“不，不用了。” “可是，雨这么——” 没等她说完我就顶着书包跑开了。 还好她没追过来，我真的不擅长应付陌生人的好意。 顶着书包跑到下一个屋檐，我的肩背已经有些潮湿了。 幸运的是雨势渐弱，我拿出手机查看了下时间，还早，便站在一家早餐店门前等雨停。 蒸熟的包子馄饨香气扑来，我胃紧了紧，说来早上就着咸菜喝了碗粥就出门了，现在那点米水早已消化干净。 心里盘算了一下，上次发的奖学金还剩两千多，加上生日的时候小姨转的五百块钱，资金还是挺充裕的，不过最近要交课本费，还要买些教辅资料，冬天要到了又得添些棉服…… 肚子适时地叫起来，我一咬牙钻进了早餐店。点了一大碗馄饨加一笼小笼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顶不住饿，再说，饿着肚子怎么学习！ 老板刚一端上，我就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阴湿的雨天就该在这样热气萦绕的早餐店里吃一顿guntang的早餐。 吃完后浑身舒爽，打了个饱嗝擦去额头细细的薄汗，就去结账。 突然一条短信弹出来：【交费到账提醒】 小姨又给我交了100块钱的话费，我抿抿嘴，给她发去消息。 我：话费还剩挺多的，不用交啦。 小姨：怎么，你都不跟同学打电话的么？你要嫌话费多，那就多给我打电话。死小鬼，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你，都忙什么呢！ 我：学习呢。 小姨：好好学呀，没有在谈恋爱吧？ 我：…… 小姨：谈也可以，你小姨我才没有这么古板，不过可不要跟风同学，不要为了谈而谈。 我：…… 小姨：你说话！ 我：嗯嗯小姨我知道了，不会谈的，我要去学校了先不说了拜。 怎么可能谈恋爱，浪费钱和又浪费精力。况且，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粘腻的情思让人直犯恶心，我实在不能理解，恋爱这样虚伪且无用的东西怎么能吸引到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 雨几乎停了。我快步走向学校，只为了早自习能多背几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