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李忘生再打给谢云流的时候，只剩下“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他愣了一下，脑袋放空等了几分钟，再打过去，还是同样的提示。 李忘生心下明了，谢云流大概是对昨晚的事后悔了。 他眨了眨眼，心中意外地平静。 谢云流走后，他一边继续读吕导的研，一边在公司帮老师打下手，逐步接手了纯阳的业务。这活本来归他师兄做，吕导也嘱意谢云流，李忘生是想专心致志搞科研的。吕导曾经想得很好，李忘生耐得下性子，是做研究的料，要他去做技术研发，谢云流接手业务，两人又是一对，纯阳交到他们手上，吕导相信两个孩子能好好配合，把公司经营好。但谢云流一走，李忘生读博的计划也被打断，多少这行要求高，还让他至少读完了硕士，然后毕业匆匆进了纯阳。 尽管有吕导亲自带着，李忘生也在纯阳实习熟悉了三年，正式的工作还是让他忙得焦头烂额。昨天谢云流打给他时，他还在公司加班，是东拼西凑将工作延后才挤出时间去接他。谢云流按着他做到大半夜，他勉强替两人清洗过，一大早又得睡眠不足地赶回纯阳继续干昨天没干完的活。 等他暂且忙完时，已经联系不上谢云流。 李忘生按部就班地打卡下班，该庆祝今天不用加班，又隐隐有些失落，懊恼为何今天不用加班，不如让工作占满他的大脑。 他机械性随着人流涌入地铁站，站在晚高峰拥挤的地铁中，被人群挤到角落里缩着。周围一片嘈杂，大学生叽叽喳喳地聊天，社畜焦头烂额打工作电话，大爷大妈外放视频，伴随着地铁一站一站没有感情的到站提示。 李忘生什么也听不见，任凭自己放空，靠在车厢发呆。 谢云流昨夜醉成那样，他本来也知道他大概率是酒后乱性，做好了谢云流翻脸不认人的心理准备。谢云流离开他三年，他始终不愿意去洗掉后颈的标记。那些没有alpha的omega怎么过，他就怎么过，无非一直用抑制剂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三年没被自己的alpha碰过，不得不承认昨夜的情事爽的不只是谢云流一个，三年的压抑和累积让他比任何一次都情动。他也很久没尝过情爱的欢愉，也从心灵到rou体都想念谢云流，两人上床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李忘生并不怪他。 谢云流既然恨透了他，李忘生本来只当一夜贪欢，没再想二人还有什么纠葛。但谢云流突如其来的那句想要个孩子，却一下让李忘生心颤。 两人恋爱时还是学生，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但谢云流曾经无数次将他抱在怀中亲昵，和他畅想和规划许久二人以后结婚生子的场景。 他一时兴致勃勃，要李忘生给他生一个足球队；一时又心疼自己的心肝宝贝，求他只要一个就好，好不好。李忘生当然笑着说好。 当年未完成的遗憾又被重新提及，让李忘生一下心软，任凭谢云流射进了他的生殖腔。两人是标记过的伴侣，怀孕几乎是百分百的事。 李忘生想，这个孩子或许会是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礼物。 二人纠葛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他本准备约谢云流再见一面好好谈谈，谁知谢云流还是三年前的作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等李忘生回过神来时，地铁已经到了终点站，车上人已经几乎走光。车厢空荡荡的，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乘客，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只有他还傻站着发呆。 李忘生下了地铁，又重新走到对面坐回程的地铁，准备回家。 李忘生住的地方离纯阳并不算近，吕导心疼他上下班通勤劳累，劝他换个近些的房子，给他多批补贴，李忘生还是拒绝，说住惯了不想再搬家折腾。 谢云流倒是曾经规划攒够钱和李忘生一起搬家，至少换套大些的房子租，但谢云流一走，他再提不起兴致独自搬家。 吕导叹口气，心里念叨这孩子太过痴情。 李忘生依然住在两人读大学时在大学旁租的一室一厅的小屋内，房子是他们学生时代手头还紧的时候租的，狭小拥挤，条件并不好，但家中每一处布置每一样装饰都是二人亲手挑的买的，堆积着两人三年来点点滴滴的回忆。 屋内的零食柜依然堆着零食，那些薯片rou干曾经是谢云流的最爱，李忘生不感冒，只有一些饼干茶饮是他的。后来李忘生独自去逛超市，依然习惯性地替谢云流带些，买回家才想起人已经走了，只好自己再慢慢吃完。餐桌上摆着两人一起逛街时看着别致新奇买的异形花瓶，自从有了这个花瓶，谢云流在街头看到卖花时，常常会挑一束漂亮的鲜花带给李忘生。 如是种种，李忘生舍不得。他总觉得自己还在两人家中等着，能等到哪一天谢云流再在深更半夜开门回家，抱着他撒娇抱怨加班好累，要李忘生亲他安慰他。 谢云流才走时，屋内和他衣物上的气息还未消散。李忘生发情时，就抱着谢云流的衣物嗅着，边淌着泪边自慰，全身水分都在高热的体温下化作眼泪和yin水流干，也到不了高潮。后来那些味道随着时间逐渐散去，李忘生的泪也逐渐流干了，内心只剩空洞和麻木，再生不出什么感情。 他是谢云流用心血浇灌出的一株最动人的玫瑰，谢云流走了，他也就逐渐枯萎了。 李忘生到站出地铁，不死心地给谢云流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依然是那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其实他现在去吃避孕药还来得及，只是这个念头一起，谢云流那句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想要二人的孩子就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两人曾经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好吧，或许只是美好幻想中的一样，幻想中最重要的一环，他的alpha缺席了。 李忘生走进药店，犹豫半晌，还是在避孕药和验孕棒中选择了后者。 他想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别的alpha了，这个机会一错过，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怀上谢云流的孩子了。 有一个孩子陪伴相扶一生也不错，何况这个孩子将会流着他和他最爱的人共同的血。 一个月后，不出李忘生所料，他果然测出自己怀孕了。 李忘生身上还有谢云流的标记，没有谢云流的信息素抚慰，他养不活这个孩子。要想保住这个孩子，只能去洗掉标记，用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 李忘生没有什么犹豫，谢云流人都走了，一个失去实际意义的标记远没有腹中这团鲜活的骨血来得重要。 他趁孩子还小去做了清洗标记的手术，如今科技发达，这种小手术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痛苦。李忘生的rou体从标记的束缚中释放出来，灵魂却依旧困囿在走不出去的牢笼中。 或许和那套他不愿搬离的老房子一样，是他自己画地为牢，不愿放过自己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