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
看来这些人是暂时消停了，至少申轶终于度过了耳朵里没有脏字的几周。虽然偶尔还是能感觉到纪舒垚的视线，但他到底没再招惹她。 就在她以为纪舒垚会像那两条坏掉的手铐一样，逐渐淡出她的生活时，他却又猝不及防地重新自己撞了进来。 彼时她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超市里买点儿蔬菜，虽然她上学的时候晚餐可以在学校里解决，但周末还是需要自己做点饭吃。 而纪舒垚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故作随意地路过她旁边了，丝毫不知道自己抱着几大包零食和即食菜包穿梭于菜台之中的样子有多格格不入。 “纪舒垚。”申轶忍无可忍，叫住了他。 “哦，好巧。”这时候他演技倒像那么回事，先停步，后回头，看到她的时候又挂上一副冷酷的表情。 “你在这买菜？我也来买点东西吃。”见申轶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纪舒垚只能没话找话。虽然维持着表情自然，但他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紧张地把手搭上了菜台，无意识掐断了好几根菜叶。 直到被一个阿姨拍了拍：“哎，小伙儿，不买别乱掐啊！” 纪舒垚被吓得一弹，尴尬地退到一边，结果一抬眼就对上申轶嘲笑的视线。 ……好烦。 好烦的纪舒垚又开始表演，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新通知的屏幕，对申轶说：“我走了，陈升喊我有事儿。”再烂的戏，也要硬着头皮演完，即使相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陈升。申轶想了想，就是那天听到请客，变脸飞快的男生。 申轶忍不住刺了一句：“有事儿？是催着你请客付钱吧。” 纪舒垚一顿，刚转过去的身体又转回来，逼近申轶：“你什么意思，说我没朋友？我朋友喊我出去玩，我花钱，我乐意！”又炸毛了，像是被戳中了伤疤。 申轶看着靠近的纪舒垚，立刻敏捷地握住他靠近自己这一侧的手腕，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他手上还带着护腕，估计是伤没有好全。所以她故意用了点儿力气。 果然，纪舒垚触电般的弹开，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简直精彩。他脸上那点儿愤怒根本微不足道，随着她的靠近，眼神就下意识躲闪开来，等他意识到申轶是在故意按住自己被她弄伤的手腕，他又惊怒交加地看向她。 申轶摩挲了下指尖，强忍住继续按上去的冲动，心里突然生出了点儿气：纪舒垚，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头脑简单，情绪外露，脑子里那点儿弯弯绕绕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好懂，让她不止一次做出本不该做的事情，还一点儿都不知情。 但是气他又有什么用，那只是他的本能反应罢了。 或许她只是在气她自己的失控吧。她一向讨厌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包括不合时宜的情绪。 两人对峙几秒，申轶突然说道：“我可没说你没朋友。” 眼看着纪舒垚脸色要又垮下去，申轶又一次做出了自己本不该做的事，她说了多余的话：“你不也清楚他们就是图你钱吗？那你干嘛还一直请客，你是不会拒绝还是好欺负？你信不信你拒绝他们几次，他们溜得比谁都快，他们说什么，你管都别管。” 她想，就算她要接纳自己脱离控制的情绪，把纪舒垚这个变量纳入考虑范围内，也不代表她的底线要低到容忍他再和他所谓的“朋友”交往。毕竟除了语言，眼神和行为透露出的信息更多，她多看那些人一眼，都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纪舒垚顿了几秒，沉默半晌才闷闷回道：“我才不好欺负。” 这毫无关系的回答让申轶感到头疼，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 她想，你最好确实不好欺负。 从超市出来后，纪舒垚提着一大袋即食菜和进口零食，走进了他常待的那家网吧。 虽然刚才没有人跟他发消息，但他确实和陈升他们待在一块儿。他不想回家，就包了个网吧的包厢准备凑合待一天，有俩人也想跟着来，他同意了，反正人多热闹。 但听了刚才申轶直白的话后，他看着喧闹的包间，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有些事他自己清楚是一回事，但被别人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见他回来，冲他打了声招呼，但纪舒垚却突然说道：“你们把今天包间的钱A给我吧。” 正在打游戏的两人愣住了，一个人回头说道：“没必要吧，不是你要来的吗？”陈升也笑着说：“是啊，我们是看你一个人无聊，陪你来的。” 屋里静了静，陈升看他没反应，又补充道：“你要这样的话多没意思，那我们可走了？” “哦，那你们走吧。”纪舒垚把吃的放到桌面上，余光看到陈升灰掉的屏幕，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反正你也死了，让让。” 陈升看着神色恹恹的纪舒垚，眯了眯眼，起身捞起了另一个人：“舒垚想一个人待着，那我们走吧。”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他们真是在为纪舒垚考虑，而不是为他们自己的钱包。 “哎行行行，你别勒我脖子。”另一个人被拖着起身，还想伸手从纪舒垚买的吃的里顺一包带走。 “这是我买的。”纪舒垚把手压在食品袋上，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看都没看对面因为他的动作而顿住的两人。微弱的光打在他线条流畅的面部，脸上的表情是他们不曾见过的漠然。 那人终于察觉到纪舒垚的不对劲。纪舒垚什么时候这么沉默过？他莫名有点儿发怵，讪讪收回手，跟着陈升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游戏里激昂的音乐声。纪舒垚闭眼，脑海里浮现的是申轶的脸，总是冷冰冰的，对他说话也毫不客气。 要是他跟申轶一样就好了。她坚定又强势，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把握，游刃有余，她也肯定不会被讨厌的人和事影响。 不像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内心荒芜，像个空荡的铁盒，随着时间一天天生锈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