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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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个多月前就把活动定下了，根本不是临时下达的工作指令，还是把场地搞成这样，日本的效率真是堪忧。” 这个室外舞台本来就不大，比起帷幕外的表演场地，被红布遮住的幕后甚至可以用狼藉来形容，给这些小偶像们补妆的空间与堆放氛围礼炮的空间也只被一块帘子隔着，这些氛围道具都是刚从仓库搬出来的，凑近一点就能闻到炮筒上的灰味儿。 “......小今？”耳机里面没有回应，只能听见像风和电流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她神情僵硬起来，额头渗出汗水，指尖却有些发凉。 身后还是一片闹哄哄的嘈杂声，担心是场地干扰了信号接收，她踮起脚绕过地上一根叠着一根的电线，手指搭上幕布想要从侧面拉开一道缝隙—— “不用拉开，我能看到你”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她身体微微绷紧了一瞬，点了点藏在头发下的蓝牙耳机，又放松下来，回到了最开始坐的地方：“有延迟是吧，我就说这东西不靠谱。”她冲着面前桌子上的小方块挥挥手：“真的能看清我吗？”可里面只有一圈红外灯，并不会给出回应。 她说这东西不靠谱，可陈今时却不这么认为，这两个小玩意是她继移动手机和家用电脑之外最喜欢的所谓的科技产品，真切地帮助她省了很多力气。 无线耳机，这是她拿到的第三款样品，比起四个多月前的第一款，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音质虽然还没有十分清晰，但是已经完全适用于沟通交流了，没有太多杂音，当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将近半分钟的延迟，陈今时只是故意没有及时回应她而已。 “我看得很清楚，优娜。” 只是一点小小的恶趣味。 陈今时早就发现了，寻优娜是那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性格，她本来皮肤红润，所以那一瞬间的脸色发白就会看得格外明显。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少女，又恢复了有些傲慢的神色，陈今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只是耳机，这个移动监控摄像头的效果也让她满意，虽然这足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体型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好在摆在凌乱的后台也并不显眼。 “优娜，你能再重复一遍我们的计划吗？” 寻优娜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听到她用‘我们’这个词，好像连心脏都会蜷缩一下。 但毕竟是说起正事，寻优娜立刻收拾好心情正色起来：“好的，是这样——” “第一步，我需要提前确定导演到场的时间，以便随时去找他。然后就是听从你给的指令来随机应变，确定是不是需要提出要求，修改登台顺序。” 在得到了对面肯定的回应之后，她的语气更笃定了些：“接着是第二步，就是在上台后，跟着你的信号，适当的改变音量和行动，引导观众的位置和视线” 说到这儿，她放慢了语速，有些迟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已经排练过上台后的具体行动了，还临时改变……” “你担心给别人造成麻烦吗？” 陈今时虽然在和她进行着对话，但眼神却并没有看着她，而是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另一个监控屏幕，比起寻优娜那边兵荒马乱的后台，这个屏幕里的民居内显得过于平凡平静了。 “怎么可能？！！”她的音调高了起来，又担心引来别人的注意，骤然压低了下去：“谁在乎他们的想法，你知道的——” 好像是意识到这种压低声音的行为正应了怕给别人添麻烦，她又满是刻意的，做作的将音量调回最初的大小：“我最烦这些，，日本人的这一副做派…” “不要担心，你是第一名，在场的至少一半人是冲着你来的，优娜，你的话语权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你当然可以更肆意的使用它们。” （虽然这样会让你留下无意义的黑料并快速的缩短你作为偶像的职业生涯？） “你要更自信些，寻小姐，你足够优秀” 听着对面有些失真的声音，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裙角，她和陈今时认识快三年了，她可以说这个学校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但此刻，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声音，还是感到莫名的紧张。 寻优娜有些哑然，自信？怎样才叫自信，像你一样吗？我能像你一样吗？ “我，，我知道我还没办法像你一样，但是，我，我会努力，一直和你在一起，一起学习，小今！我——”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耳间划开，和平时听习惯了的不同，戴着耳机将音量直接拉满，但比起耳膜的疼痛，猛然惊吓到的心脏带起胸口的闷痛才更难以忍受。 寻优娜瞳孔放大，肌rou记忆般猛地站起身，浑身皮rou绷紧，等待一如既往的指令。 “目标已就位，一切正常，不需要更改计划，准备行动。” 陈今时摩擦着手机上连接警报声的按键，左侧的屏幕上是少女匆匆离开后台的背影，右侧是少年开门将黑猫放出去的背影，屏幕后则是她自己面无表情的倒影。 ——————————————————— 09:26 银 好的，在开始之后我每隔五分钟报告一下情况（已读） 10:26 银 我已就位，一切正常，确认屋内只有目标一人（已读） 10:31 银 猫被放出来了（已读） 10:31 我 计划开始，随时汇报 10:31 银 收到（已读） ////////////////// 10:39 银 小野花由回来了，报了警 （已读） 10:40 银 门应该打不开，但是她在不停的大叫着呼救 （已读） ——————————————————— 陈今时 平静地，退出了短信界面，连续摁了三下键盘上的井号键。 一声短促而上扬的滴声随之出现在了两边的无线耳机里，舞台方向传来了少女清脆的笑声，以及被笑声所诱惑的人群的尖叫声。 ——————————————————— 10:41 我 继续 10:41 银 好的，声音盖过去了（已读） ——————————————————— 陈今时站了起来，直了直腰，她朝窗边走去，房间背阴，即使到了窗边，上午的阳光也照不到她脸上。 她呆着的这个公寓楼既不靠近舞台，也不挨着小野家的居民区，什么热闹也看不到，只能听听声脑补一下。 这是栋新楼。 这年头，经济不好少有新楼，刚发通知要建的时候，就被陈今时盯上了，琢磨着租一间，没想到完工的时间刚刚好让她用上。 本来想着就算是临时工作的地方也得添上个把家具，结果拖延症犯了一拖再拖，最后到现在除了桌椅和电脑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想从椅子上起来换换地儿，就只能以一个方便跳楼的姿势坐在窗户边上。 她打了个哈欠，听着外边吵吵嚷嚷的歌声有点困了。陈今时不免觉得人就是贱，过去啥都得自己干累的狗都不如，现在好不容易手底下有点人了，自己稳坐指挥台了，又觉着无聊。 她笑了一下。 屏幕上，房间里的少年阖眼躺在床上，透过并不清晰的画质也能看见他逐渐变得深红的嘴唇。 看着这幅画面，有如通感一般，她好像闻到了一氧化碳的味道。 ——————————————————— 10:45 银 有人听到声音来救援了，不是警察，年轻男性，四个人（未读） ——————————————————— 看见屏幕上没到五分钟就发来的的新信息，陈今时有不好的预感，她提前叹了一口气，才点开了信息，果不其然，， 同时间耳机里传来两声敲击，寻优娜那边给了信号，她准备退场了，在问她的意思。 陈今时没犹豫，敲击两下作为回应，让她按计划正常退场，那边既然已经来人了，再制造声音混乱也不是很有必要了。 ——————————————————— 10:48 银 似乎是专业人员，看年纪和动作不排除是警校生或者消防预备役的可能，已经破窗救人了，需要做什么吗？（已读） ——————————————————— 【不用了，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黑皮金毛破窗的动作很利落，被摄像头完整的转播到了陈今时的屏幕上。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瘫在椅子上回了信：不用了，你注意别被发现。 信息发出的瞬间就变成了已读，对面的人也在紧张的等着她的指令。 但是回复的话却犹豫了半分钟才过来。 他回复：好的，但是，是就这样了吗？ 隔着屏幕陈今时仿佛能听到他消沉的语气。 【就这样了吗？不然呢，让你冲上去把他们都打一通再把人塞回房子里去？为什么总是问蠢话呢】 ——————————————————— 10:50 银 他们在试着抢救他（已读） 10:52 银 他们分开了，一个人和他们分开了，其他人背着小野也要走，我要跟上他们吗？（已读） 10:52 我 先按原计划进入回收摄像头，记得从二楼进去，和那个金毛走一条路，别动任何东西。他们应该是去咲川医院了，你的速度可以追上他们。 10:52 银 明白（已读） ——————————————————— 陈今时才刚刚读完这条消息，就看见屏幕里，男人已经像动物一样翻进了房间，速度之快，动作之轻盈，远不是还稚嫩的警校生可比。他并没有蹑手蹑脚，但就是能悄无声息。 接近了摄像头的位置，在靠近镜头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他帽沿下普通的男人的脸。 摄像头关闭屏幕就会黑下去，在男人回收的时候寻优娜也结束了和工作人员的推拉，回到了后台，他们俩关闭摄像头的时间意外的统一，让两边屏幕几乎同时灭了下去，很好的满足了陈今时的强迫症。 她的心情微妙的回升了一点。 把电脑关机，椅子也推回原位，交代好寻优娜在后台等她，陈今时也带上帽子离开了。日本这边早就有了物理防晒的概念，大夏天带着帽子走在路上也不会引来目光。 手机里，短信还是五分钟一来，她都没有打开看，但是她心里很满意，手下的人不但脑子不机灵而且办事还认真，是做下属的好料子。 她一边和寻优娜聊着天，一边慢慢的向着咲川医院走去。 “黑米真的没问题吗？” “它很聪明，会自己找到主人的” “哈，你不是把它送给小野那家伙了？怎么，人死了又还给我了？” 陈今时看着路边的音像店，就算外边被舞台上少女们活力的歌声笼罩，店主还是倔强的放着老歌，以对抗他鄙视的，觉得极其愚蠢的流行新曲。 《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如果是种花国人，大概对这首歌的中文名字更加熟悉，我只在乎你，邓丽君的歌。 可惜陈今时是在日本第一次听到的，听到的也是日文版。大概在十年前，邓丽君的歌在种花大陆还被人民日报评为庸俗歌曲。 对某些青年男女，实是色情引诱之声，精神麻痹之剂————《人民日报》 所谓时过境迁，不只是作用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连风评这种无形的也都转变了。 她停下脚步静静听完了后半段，才重新启程。 而在她沉默的时候，寻优娜是不敢开口的。 “没死哦，被人救下来了” “哦…等等，什么？！那你还——” 没人打断她，她自己断了话截，叹了口气：“算了，你有打算对吧……我不问了，我在后台等你，还有黑米，它真的能找来吗，我还是不放心，我出去迎一下，对了你说我今天……” 一边敷衍着寻优娜的唠叨，一边回复了短信，男人早就到了，一直在等着她的回复。 陈今时没有去见他的打算，也没有去他发来的急救室的位置，让男人带着设备先回去后，轻车熟路的走向了停车场后面的医院办公楼，敲响了顶楼一间办公室的门。 “陈小姐，您怎么来了——” “是的，我这里能查到，急救室刚刚登记缴费了，名字叫小野平泽没错” “是的，如果只是一氧化碳中毒的话有高压氧舱，问题不大。” “？您，您说什么！？这——” “这是———” 这是咲川女士的意思吗，陈今时在心里替他把话补全了。 看着对面人帽子下平静的眼神，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直到她开口说：“控制好量，暂时只需要他昏迷。” 胸口别着院长铭牌的男人才松开一口气。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几个救人的小子，她擦着他们身边慢慢的走过，不但瞄了他们的长相，还顺便听了一耳朵电话声。 【多管闲事的警校小子被骂了】 陈今时嘴角翘了翘，可惜经过这次事情，那边应该会更警惕了吧。 她没有刻意的放缓脚步，只是后面四个人的步速本来就快过她，接下来的一小段同行路，两边就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今时被迫把他们的分析听了一遍，在一个路口转弯处才分开了，她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买个冰棍吃吃。 【接下来，，接下来还有好多事啊，得去查查这几个小子，做好警局那边的准备，还有下周四，作业还没写……好麻烦】 “麻烦来一个甜筒，巧克力味的，两个球谢谢。” 什么杀人越货啊，没写的假期作业啊，在冰淇淋店这种甜蜜的地方就应该把烦心事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