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滚石（其六）
听到回答，迪卢克几乎一瞬间就确认眼前的孩子是达达利亚，或者说，是数年前的达达利亚。上一个秘境迪卢克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并不惊讶，或许不一会儿他所熟悉的那个家伙就会出现在这具身躯里。但眼下他得应付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小孩。 “……我认错了，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迪卢克并不擅长说谎，如果是他的义弟，面对这种情况肯定能油腔滑调地把话说得漂亮。那孩子警惕地打量着他，嘴上说着“那人与我有着相同的名字吗？真是奇妙的巧合啊”，手却悄无声息戒备地搭在腰间的短剑上。 迪卢克自然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他还是第一次被“达达利亚”这般戒备着，觉得有些奇妙。说起来，他先前所接触的达达利亚确实对他出乎意料的友善，以至于他时常忘记对方是一个能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当上至冬执行官的家伙。 不过眼下并没有给两人酝酿沉默的机会，不远处一声野兽的吼声像一根棒槌敲在两人脑内的警钟上。有熊！ 那熊显然发现了他们两人，如狩猎者一般冲了过来，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近。小达达利亚一下子有些慌神，好吧，毕竟他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离家出走冒险的十四岁的孩子。 这时候迪卢克就显露出一个成熟大人应有的品质，他用大剑在熊扑过来的一瞬间拍在它的脑袋上——不杀是怕鲜血会吸引来森林中的其他野兽。趁着熊被敲晕，迪卢克抄起一旁的小达达利亚就跑。 “抄起”两字一点也不夸张，小达达利亚要比迪卢克矮上两个头，刚好属于可以拦腰圈起的范畴。小达达利亚惊呼了一声，尖叫道：“我可以自己跑！” “你腿太短了。”迪卢克冷冷地应答。两人很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迪卢克将小达达利亚放下，后者脸涨得通红，很明显是在生气。 “喂！你这家伙……”小达达利亚正打算说什么，忽然在雪地上一脚踏空，迪卢克下意识伸手去抓他，却被惯性带着一同滚了下去。他迅速将对方捞进了怀里，两人就这样掉进了一处黑色的裂隙。 ＊＊＊ 黑色裂隙似乎深不见底，迪卢克护着怀里孩子的脑袋，两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没有像意料之中那样摔得够呛。 确认身下是坚实的平台，迪卢克松了口气。小达达利亚却捂着脑袋，闭眼眉头紧锁着。迪卢克有所预感，便坐在那不再动作等他恢复。 另一边，达达利亚接触完巨石就一阵恍惚，还没缓过神来就进入了下坠状态。隐约间只觉得有什么人将自己抱进怀里，等到失重感消失，达达利亚才拿到身体的掌控权。 “……迪卢克……？”达达利亚睁开眼睛就看见迪卢克安静地注视着自己，耳根瞬间发热。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按理说他比迪卢克要高些许，再怎么也不可能在迪卢克怀里还能仰视他。 陌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达达利亚迅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环视了一圈周围，一脸委屈地瘪起了嘴：“……哇啊这不公平！为什么我回到这么小的时候，又矮又弱，力气小就算了，甚至还没有神之眼！” “咳……咳。”迪卢克手虚握着拳头挡住了嘴，达达利亚瞪大眼睛凑近他的脸：“迪卢克，你刚刚是不是偷笑了。” “没有。”迪卢克一秒垮回小猫批脸，达达利亚一脸痛惜的表情捂着胸口：“绝对有！你居然对着一个孩子撒谎！” “你可不是什么孩子，”迪卢克纠正道，然后挑了下一边眉毛，“你还打算在我身上赖到什么时候？” 达达利亚一些小九九被看穿，只好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等到迪卢克站起来整理身上的衣服，他才更为直观地对比出两人的身高差。这下他在迪卢克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孩子……想到这，达达利亚不高兴了。 正如当时的迪卢克那样，达达利亚也难免被身体影响了心智，连言语都要幼稚些许。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副身体的好处——迪卢克面对小孩模样的他明显比平日要纵容得多。 迪卢克一边向前走一边观察着眼前的环境，问达达利亚道：“你知道这是哪儿？” 达达利亚还有点不习惯这个身高，迪卢克走两步他要走三步。他努力地跟着迪卢克：“那是当然，这里是……哎呦我的好哥哥您走慢点。” “别叫得这么恶心。”迪卢克嘴上嫌弃，却也真的放慢了脚步。 “哥哥，迪卢克哥哥～”达达利亚一身反骨，一边叫着一边同迪卢克并肩行走，甚至大起胆子牵住迪卢克的指尖，“这里太黑了，万一走散了可不好，我现在可是一个柔弱的十四岁小孩。” “……”迪卢克露出嫌弃的神色，但也没有甩开达达利亚的手。一大一小的两人沿着漆黑的道路前行。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两个秘境的共同点了，”达达利亚喜滋滋地牵着迪卢克的手，“巨石重现的过去是命运的节点，如果说你的十八岁那天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你人生的方向，那么这个地方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两人在一块空地前停住了脚步，空地中央蛰伏着一个庞大的巨兽。达达利亚话语中的下半句也伴随着巨兽呼吸的起伏传来： “这里是深渊。” ＊＊＊ 迪卢克闻言微微睁大眼睛，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达达利亚便举着短刀一脸高兴地冲向了空地中央。 “它的弱点是眼睛与腹部，虽然现在看不见，但刺穿它的眼睛后它就会陷入狂暴状态，那时候腹部便会显露出来，只要注意时机……”达达利亚如数家珍般像迪卢克介绍着怪物的弱点。 “你很熟悉这里？”迪卢克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追上了达达利亚。达达利亚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当时可是差点被它打死。” 巨兽还在睡，达达利亚朝迪卢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地顺着它的外骨骼往它身上爬。迪卢克见状心里一揪，抿着嘴唇盯着他的动作，精神紧绷地戒备着。 小达达利亚骑在狰狞巨兽的脑袋上，衬得愈发小只了。他朝迪卢克打了个手势，迪卢克默契地握住剑柄，朝他点了点头。达达利亚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短刀，一用力往巨兽的眼睛中插入。 “吼——！” 巨兽发出嘶吼，挣扎了起来。达达利亚一边抓着巨兽额头上的角防止自己被甩飞，一边用力握着刀柄将短刀整个没入它的眼睛。就在巨兽扬起身子的一瞬间：“迪卢克——” 不用他提醒，迪卢克就抓住了时机将大剑捅入巨兽的腹部，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迪卢克用元素力挡下来一部分，却还是有不少溅在他外套上。巨兽发出更大的悲鸣，迪卢克在它的腹部用力横向拉动大剑，很快巨兽抽搐了起来。 达达利亚的短刀也被血液溅上，刀柄被濡湿后变得滑腻，一下子没抓住竟被怪甩了出去。迪卢克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迅速反应过来接住了他。 “吓我一跳……”达达利亚长舒了一口气。巨兽已经死透，蓝色的血液像蜿蜒的河流在地面淌着。迪卢克将大剑收起：“……下次不许再这么冲动。” “我没有冲动，”达达利亚飞快地反驳道，“我可是很惜命的，如果不是把背后交给了你，我才不会用这种方法呢。” “这么信任我？你不怕我不管你任由你去死么，愚人众。”与达达利亚的嬉皮笑脸相反，迪卢克的表情很是严肃。但这可唬不到达达利亚，他方才可是将迪卢克担心的模样尽收眼底了。他眨了眨眼：“可事实证明你很值得信任，不是吗？” “……下次我可不管你去送死了。” 然而话音刚落，几道蕴含着元素力的攻击破空而至。几乎是瞬间，迪卢克就幻出大剑尽数挡下。 “何处而至的不速之客，竟然擅闯深渊密地。”空灵的女声从远处飘来，迪卢克将达达利亚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运转着元素力的神之眼在黑暗中泛着明亮的红光。 随着脚步声渐近，一名金发少女从阴影中走出。沉默在无光处酝酿，直到少年的声音将其打破。 达达利亚从迪卢克身后探出脑袋来，表情又惊又喜。 “师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