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第九章·09

    昏黄的橙色灯光下映出两个相织在一起的影子静静地躺在地上，它干净的没有掺杂任何杂质，比起它们的主人来说，这是这片空地上唯一能一眼就看透的东西。

    你告诉自己从答应一起跳舞的那一刻起就要抛开所有的顾虑，只要好好享受这支舞就好，可总感觉你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夏鸣星垂眸，逆着光你看不清他的眼神，他问道：“知道为什么要邀请jiejie跳这支舞吗？”

    你摇着头，夏鸣星带着你直起身子，忽地牵起你的左手举过头顶，让你在原地转了一圈。如果你此时身穿一身红石榴色的舞裙，那肯定非常漂亮，你心想道。

    “注意力要集中，jiejie。”

    他牵着你的手微微用力向外一推，你顺势转着圈被甩出去，跃到了两手之间最远的距离。

    你一边将右手举在半空寻找身体的平衡，脚尖迅速点地找到了最佳落脚点，摆出了一个大字型的舞蹈动作。

    “还记得五年前你给做我的专访吗？”

    夏鸣星说着，他几步来到你的身后将右手贴住你的手背，带着你的手臂绕过头顶转了个圈停在了他的脸颊上，他侧过头，柔软的唇瓣轻啄一口你的掌心，潮热的气息瞬间浸湿了那里。

    “五年前？”你低喃了一句。

    记忆顷刻之间在你的脑海里浮现。五年前，你初入职场的那年，独立做的第一个采访任务便是夏鸣星的专访，那会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你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过他，难怪他看你的眼神总是饱含期待。

    可记忆里的那次采访，被前辈以中规中矩概括，所以并没有在你记忆里留下什么让人深刻的印象。

    掌心突然升温，你回过神发现是夏鸣星的脸颊贴了上来。

    “五年前，我回到光启市的第一个采访，就是jiejie为我做的。晚上见面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但是jiejie好像没有认出我。”

    他的语气低落，像是在埋怨你一样。他将自己的另半张脸贴在你的脸侧温存，四周弥漫着的酒精气息如同厚重的铁链将你们牢牢捆住，你不得不让自己沉浸在混沌中。

    “那次的采访并没有做的很好，”你解释道，“而且你作为大明星，我也没想过你能记住我。”

    “但你对我来说不一样，”夏鸣星认真地说道：“看到jiejie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为什么？”你不解的问道。

    后背的胸膛里传来心跳声阵阵，一下一下地砸在你的心头，仿佛在告诉你他对你绝对的忠诚。

    橙花香气盖过了酒气将你们包裹起来，他左手带着你的左臂紧紧环在身前，右手往后滑向他的后颈，动作像是在拥抱却又没有完全相拥在一起。

    你们一前一后，一个留在灯光下，一个隐没在阴影里。明明两个相依的rou体靠的如此近，却始终无法真正相拥。

    夏鸣星想了想说道：“就像星星会围绕月亮，我也想一直在jiejie的身边吧。你对我好像有着不一样的吸引力。”

    你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刻，你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可是为什么你的心情愈加沉重了起来。

    他将你转过身，你的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右手被他紧攥在手中，他左脚向后退了半步，带着你跳起了舞步。

    你们踩着节拍前后、左右地在空地中挪动转圈，他的脚尖时不时地穿插在你的舞步中试探着你的反应，而你由于太过紧张，反应总是比他慢个半拍，几次都踩在了他的脚背上，惹得你们频频发笑。

    这一瞬你才感受到自己痛快的卸下了心里的防备，全身心地跟着夏鸣星跳舞。几个来回过后，渐入佳境的你不用再低头寻找落脚点，你抬起头望向夏鸣星寻找夸赞的刹那，你感受到了来自他眼神中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

    这一眼，再次将你从双人舞的旖旎中拉回了现实。

    你在心里自嘲了一声，这支舞不过也是你做的一个梦罢了，即使梦境是美好的，但它终究不是真实的。

    而你也发现，夏鸣星从头到尾都跟你有着同样的复杂情感。

    你们都希望自己可以投入这支舞蹈，并在舞蹈中遗忘自己最初的目的，可到头来发现，你们不能再逃避了。

    音乐渐入尾声，你在最后一个舞步中转回了夏鸣星的怀抱，后背再次贴上他起伏的胸膛，只是这一次，你感受到他的心跳乱了。

    “就像在做梦一样。”你说道。

    夏鸣星温柔地在你耳边低喃：“能陪你完成这个愿望，我很开心。”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仿佛在提醒你刚才那一眼是你的错觉而已。可你越是这么想，脑袋里就越甩不掉梦里见到的那些画面。

    音乐的尾声曲调逐渐缓和，慢慢的在小小的空间里淡去。直到它彻底消失，你知道这个梦该醒了。

    “一年前的财富大楼，”你有些无情的挣开了夏鸣星的怀抱径直问道：“躲在安全通道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夏鸣星沉默地站在原地，良久你才听见他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你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只是真切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的心跳还是跟着慢了一拍。

    “我不知道那天的还有其他人在楼顶。”夏鸣星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转身质问道：“萧逸跟你不是朋友么，他那天也在财富！”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夏鸣星脱口而出，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我是在那之后找到他的，我也才知道当时是他救了你。”

    你不知道这是他真实的忏悔，还是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找来掩饰的借口。你不想去想，也不想向他求证，只是嘴里不停地问着为什么，好像这样就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夏鸣星两步上前抓起你的手腕说道：“你打我吧，只有你能解气，想怎么打我都可以。”

    “你放开我！”你生气地朝他喊道，情绪早已占据你的理智。

    你用力的掰开夏鸣星的手指，甚至不惜用指甲划破他的手臂，那里rou眼可见的留下了几道红色血印，可夏鸣星依旧没有松手。

    “这是打你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Mya起死回生吗？”你有些生气地喊道，“你放开我，不要碰我！我不想听你的那些狗屁解释，滚——”

    “我知道我知道！”夏鸣星的声音也跟着抬高，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也听不进我说的话，但是请你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这只能让你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你的动作愈加蛮横，也让他乱了阵脚。

    你趁机用蛮力推开他大喊道：“你不知道！”你的声音几乎在破音边缘，“就是因为你告诉我那里可以通往楼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遇到皮尔，更不需要假装死于大火！Mya也就不会自杀了！”

    夏鸣星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你，而你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逃也似的冲向了来时的小门。

    夏鸣星一路在身后追着你，你只能逼自己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一路绕过好几个转角，眼看房门临近你飞速掏出了房卡，“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你迅速闪入门后，为了防止夏鸣星冲过来，你只开了一条够自己挤进去的缝隙，就在你迅速关上门时一个手掌突然反握住了门框。

    但等你发觉时已经来不及收住力道了，你眼睁睁地看着夏鸣星的手被用力地夹在了门缝里。

    “嘶——”夏鸣星努力压抑着来自骨头的生疼感发出了一声隐忍的闷哼。

    听见夏鸣星在门外吃痛的呻吟，顿时让你心软了下来，把这门框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减弱了。夏鸣星便趁机用力挺身挤了进了门缝，迅速反身捂住你的嘴巴将你抵在了房门上。

    房门被重重砸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在走廊里回荡，吵醒了睡在对门的安安。

    听见外面响动，夏鸣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对你道：“有人来了。”

    碍于门外有人只好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门外如料传来了安安的敲门声：“宝贝，你刚才出去了？这么晚你去哪了呀。”

    你的嘴巴被夏鸣星捂住发不出声，急中生智张嘴在夏鸣星的手掌rou上啃咬了一口，夏鸣星吃痛迅速收回了禁锢你的手臂，你又握紧拳头在他的腹部上锤了一下，算是报了心头之恨。

    夏鸣星连续遭受你的攻击，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你，一边还不忘捂着嘴巴和肚子，看着着实有点好笑。

    这下你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换上平静的语气对着门外道：“没事，我就是口渴了下楼买了瓶饮料。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刚起来上厕所，听到了外面有动静就来看看。”安安打着瞌睡的继续道：“你没事就好，我去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

    道别了安安，你的语气又透着一股要吃人的气势对夏鸣星道：“可以走了吧，我不想见到你。”

    “可是怎么办呢jiejie，”夏鸣星为难地说道，可是他的表情却一脸得逞的样子，“安安现在还没睡着，要是再听见开门声，会以为你又出去了吧，万一她看见我——”

    “好了，”你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就半小时。”

    夏鸣星忽然双手按住你的肩膀一脸认真地恳求道：“好，那就半小时，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你的视线向上望去，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在黑暗紧紧盯着你，你本可以恶狠狠地拒绝他，可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见你不说话，夏鸣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年前我会出现在那里，因为我的目的跟你一样，都是为了偷走《初春》。因为《初春》是唯一也是最后一个，可以证明皮尔非法使用天赋模仿大量艺术作品，并与NOVATEN集团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证据了。”

    “非法使用天赋，人体试验？”你在心里复述了一遍，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从未设想过那些赝品是通过这种方式被制作出来的，这或许是那些赝品没有破绽最合理的解释，索性你继续听他说着。

    “皮尔跟NOVATEN集团有个秘密的合作项目，他们计划为社会上流人士提供天赋，帮助他们维护自身的权益。这个项目需要通过在普通人类身体上注射某种药物进行实验，但是因为这个实验本身存在许多不稳定因素，所以需要大量的实验体。这些实验体大部分都是这些年社会上失踪案里的那些年轻人，这也是皮尔与NOVATEN集团联手干的坏事之一。碍于没有证据，所以他们一直逍遥法外，直到现在还有人不断被抓去做人体实验。这些试验体要么被囚禁在财富大楼的实验室进行观察实验，要么就被皮尔带走参与非法勾当，比如复制艺术品。《初春》就是众多被复制的艺术品中的一个，它的真品早就被皮尔销毁，这是唯一一个被皮尔弄错真伪的作品，证据就是天赋复制出来的赝品会在绿色的灯光下消失，也就是为什么你会在安全通道里看见一幅空白的画作，不是我偷走了它，而是它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夏鸣星一口气说完认真地等待你的回应。可是你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你不是不肯想相信他说的话，只是你一直把这一年的遭遇，都怪在那个给你引路的穿着兜帽衣的男人，那个你刚确认是夏鸣星的人身上，你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发泄的当口，将已经压抑了一年之久的委屈、痛苦与难过都发xiele出来，现在得到的答案却大相径庭让你愈发陷入了某种更加痛苦的处境。

    “财富大楼15楼的实验室，里面还有活的实验体，他们的实验一直在继续。”夏鸣星说完似乎有些后悔，他立马补充道：“但是我不建议你自己过去，那里守卫森严......你也不一定能进得去。”

    “这你不用担心。”你冷冷地回答道。

    你没想到会从夏鸣星嘴里得到这个信息。财富大楼15楼，位置跟你梦里看见的记忆一致，这更坚定了你要再去一次财富大楼的决心。

    “所以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对吧。”夏鸣星垂下头说道：“一方面当时时间紧急，另一方面我原本以为你也了解这件事的原委，所以我没有向你过多解释。我告诉你去楼顶，是因为我想到你经常会从高处逃走，但没想会让你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

    “算了。”你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当年只是把它当成一次替艺术家伸张正义的行动，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背后能牵扯到这些。如果当时我们不这么掉以轻心也就不会因此乱了阵脚，更不会有后来Mya自杀这件事。”

    “这不怪你！”见你不停地喃喃自语夏鸣星有些慌乱：“你可以骂我、打我，你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要陷入这种情绪里把它发泄出来吧......”

    你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眼泪顺势从眼角滑落，夏鸣星再次开口向你说了声对不起，你竟然看见他的眼里也饱含泪水。

    不知道是他的道歉还是他的眼泪击溃了你情绪的最后那根弦，你呜咽着哭声倒进夏鸣星的怀里抽泣，你感觉自己在止不住地颤抖，而夏鸣星温暖的手掌始终在你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你不知道自己在他怀里哭了多久，少年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逐步融去你心底那座凝结了一年之久的冰山。你们就这样站在门边，直到你的眼泪流干哭得精疲力尽，最后昏昏沉沉地在他的怀抱中睡去。

    夏鸣星听见怀里的女孩绵长的呼吸声才长出一口气，他抱着女孩回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刚要起身却忽然望着女孩安静的睡容出了神，恬静的面容鬼使神差地让他在女孩的额头留下了一个轻吻。

    他小心翼翼地侧躺在被子上挨在女孩身旁，一只手环在女孩身上就这么看着，直到睡意也将他拉入了梦乡。

    这是他这一年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