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遗憾文学
李瑞以身殉国的时候，你是在心痛永失所爱，还是在庆幸这纷飞战火没有烧到七秀坊？ 1. 叶端行躺在乌篷小舟上，任由李瑞漫无目的的摆动船桨在荷塘里胡乱穿行。盛暑的阳光有些烈，李瑞随手折一枝荷叶给叶端行遮阳，身侧流过清冽荷香，李瑞的声音在昏昏欲睡的叶端行耳边断断续续：“半月前我一个同僚成婚，他们还来问我何时娶妻，我就想啊，要是我们真的办了婚礼，恐怕要吓死他们。”叶端行听的好笑，头上顶着那片荷叶，揪住李瑞的领子把他拉下来交吻。 李瑞刚刚吃了莲子，满口甜香，勾着叶端行伸出舌尖与他纠缠不休，船桨落在船板上，这缠绵黏腻的亲吻就变了意味，周边的气氛立时旖旎起来。 李瑞进入的时候叶端行反应很大，藏剑少爷裸着两条长腿跨坐在李瑞身上，发出克制不住的叫声，小小的船只就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惊飞几只鹭鸟。 事后叶端行有些疲累，李瑞在湖水里涤了帕子给他清理，又帮他穿好裤子，才在西斜的残阳里哼着唱给心上人的歌慢慢把船划回去了。 路姣在岸边等着，船舷刚刚靠岸，路姣就软着嗓子叫叶端行：“叶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去逛胭脂铺子的嘛。”李瑞在角落里轻轻皱了皱眉，但他一个男子，不好与姑娘家计较，到底还是装作不知情，把叶端行送上岸去，看着那两人离开了。 而叶端行，走之前也只是留下一句“我晚些时候再回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2. 天策府有宿舍，与叶端行在一起前李瑞也是住宿舍的，四个兵蛋子挤一间，到了晚上训练结束，什么味都有。 后来李瑞和叶端行在一起了，觉得住在宿舍里诸多不便，于是干脆利索的搬了出来，在天策府不远处赁了一间小房子。 李瑞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他在街边点心铺里买了叶端行爱吃的点心，想着叶端行逛累了到家就能吃。只是独自一人回到家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到底还是会觉得心中委屈。 路姣与叶端行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彻底，李瑞清楚这件事，便也不去计较这个meimei一样的姑娘天天粘着叶端行，偶尔还会在需要的时候照顾路姣，可有时路姣的行为过分越界，李瑞看在眼里难免不高兴。 去提醒叶端行吧，他又会说“我只是把她当作meimei，你这样过于敏感了”这样的话，到头来却显得是李瑞无理取闹。 李瑞把油纸包的点心放在桌上，突然就觉得很累，也说不上是哪里累，总之就是累。于是李瑞脱去外衣，躺进被子里自己睡了。梦里灯影摇晃，叶端行一身鲜红婚服站在张灯结彩的厅堂中回身看他，艳色衣装更显的他面如冠玉，李瑞露出个笑来向他行去，叶端行却伸手牵住了一身嫁衣的路姣，越过他向前行去。 轰隆一声惊雷，李瑞猛然惊醒，窗外正是雷雨交加，烈风吹着雨水扑进屋里，窗棱哐铛作响。李瑞起来关了窗，估摸着此时已经过卯，但屋中一切都是他睡前的模样，无声的表明叶端行一夜未归的事实。左右已经是这时辰了，李瑞干脆穿好衣服，撑一把小伞往天策府行去。 3. 这一年李瑞与叶端行确定关系也已两年半有余，两年间李瑞为免给叶端行造成困扰，始终不曾向他人透露过两人的事情。倒是叶端行总与路姣同进同出，是很多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李瑞不愿细想这些事情，只好愈发勤奋的参与训练，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用在练习的木桩上，往往回家时已是筋疲力尽。 同僚们笑话他何必如此拼命，李瑞也只是一笑置之，如今回头再看，这样的日子竟也就如此过来了。 晚间李瑞结束训练，拖着困倦的身体回到家，叶端行已经在家里等他了。 桌上的点心已经打开，或许叶端行心中有愧，还是放低声音同他解释道：“阿姣怕打雷，我被她缠的无法，昨夜只好陪着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副护腕来递给李瑞：“我见你原来那副护腕旧了今日特地找匠人给你新作了一副，试试看尺寸可对？” 往日里叶端行带礼物来，李瑞总是很开心的，无论是昂贵的金玉还是路边随手买的小东西，李瑞都无比珍视，只是当眼神在那浅色护腕上扫过，看到绣在角落里的扇形花纹，李瑞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放着我一会试吧。”李瑞一边说一边卸软甲，完全没有期待的样子。 或许是这样的举动惹怒了叶端行，他也拉下脸来，浑身都写着不高兴。 “你又是在闹什么呢？就因为我陪着阿姣吗？”叶端行自觉着很没有道理，他与路姣青梅竹马，一直把路姣当作meimei看，更是理直气壮的认为若他想与路姣有些什么，就根本不会与李瑞在一起了。此时李瑞的行为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李瑞在身体的疲惫外品出了nongnong的心累，你看，他明明知道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自己会生气，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去了，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的小玩意。 被强行压下去一整天的坏情绪悄然冒头，李瑞不愿与叶端行争吵，决定先自己冷静一下，但叶端行不给他这个机会，骄纵惯了的小少爷第一次被心上人这样冷落，也很是不高兴，拦住李瑞一定要他把话说清楚。 “你还要我怎么说清楚？”李瑞的耐心终于用尽，露出一些烦躁来，“我睁眼看着自己的人和别的女子离开了，一走就是一宿未归，换你你开心的起来吗？就算是送礼物哄人开心，至少也要选对东西吧，那护腕上的小扇子绣的生怕我看不见，傻子也知道是你那青梅选的了吧？”李瑞两年间从未对叶端行说过什么重话，更遑论这样的争吵，一番话下来，叶端行被说的懵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只是叶端行缓过来的第一反应却是李瑞吼了他，对李瑞话中的委屈视而不见，下意识就回了嘴道：“你到底对阿姣有什么样的敌意，无论是因为打雷我陪她，还是选护腕的纹样，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倒是阿姣一直在劝我快些回来陪你，你如今却在这里指点她一个姑娘的不是？”或许情绪使然，叶端行也越说越激动，甚至不管不顾说出了“我甚至在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瑞了。” 4. 李瑞实际上吼完就后悔了，他努力的想要说一些挽回的话来，但还不等他说清楚，叶端行就噼里啪啦冲他一顿莫名其妙的输出。 所以你看，到最后，坏人反而还变成了我。 李瑞心灰意冷，军中近期在为了御敌做调动，他已经身心俱疲，再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去应对叶端行了，他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重新穿好软甲，就这么淋着雨离开屋子，回到了天策府。 叶端行也在后悔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只是以往都是李瑞哄他，要叶端行主动哄人，一时之间还是拉不下脸来。叶端行和衣缩在床上，想着下一次李瑞回家，自己就低着头服个软，也学着哄一哄李瑞。甚至在认真考虑以后和路姣保持一些社交距离，好让李瑞放心一些。 叶端行觉得自己觉悟的不算晚，一切都来得及，未来他会和李瑞越来越好，李瑞想要一个婚礼，他就宴请亲近的朋友办一个小婚礼，他们会有一个真正的小家…… 窗外夜风簌簌，叶端行这么想着，慢慢睡着了，梦里李瑞一身红衣如血，站在远处对着他笑，他想要走过去，却始终差了一步。 李瑞搬回天策府的第五天，急报传来，敌军集结精锐势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踏入中原地界。 天策府急点一支前锋部队抵挡，叶端行从旁人那里得到消息，李瑞本不在名单中，但他自请参战，已经随队离开。 气候已经入秋，阴雨连绵，叶端行撑着伞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紧急对敌时的前锋部队实际上就是去送死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探测敌人实力，用命写就战报，有去无回。凉风扫过落叶掉在伞面上，叶端行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也是秋天，李瑞帮他拿回了被偷窃的荷包，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雨天，他自伞下抬起眼，就把一颗心掉在了李瑞身上。 一切始于秋天，然后结束在了这个秋天。 前锋小队全数殉国的消息传回来时，叶端行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非是他心如铁石，只是早早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罢了。 路姣得信的速度也很快，急匆匆赶来安慰叶端行。但叶端行看着路姣妆容精致的脸，再也没法欺骗自己说路姣是完全无辜的了。 5. 李瑞已死，叶端行不愿再留着那两人同居的房子睹物思人，同屋主说了不会续赁，自己回去收拾东西。 那日争吵之后李瑞回天策府住，叶端行心中有气也不在屋中居住，一切都还保留着那日的样子。叶端行走到桌前，盯着那包打开的点心看。短短几日，曾经软糯香甜的糕点已经长出霉点，以前李瑞买给叶端行的点心都不会长霉，因为叶端行会很快速的吃掉，而不是像这次一样，因为争吵而被怒火蒙蔽双眼，将心上人的付出弃如敝履。 叶端行看着那几块点心，终于觉出了细密的心痛，他捏起一块变得糟烂的坏掉的点心，慢慢送进嘴里。 苦涩的味道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心口，叶端行扶着桌角，终于望着虚空落下泪来。 6. 自那天之后，路姣再也没有见过叶端行。 曾有流言说叶端行去了李瑞的家乡，修整李瑞老家的宅子住了下来。路姣对于曾经做过的事心中不安，最终没有追过去。 或许百年之后，这个走出了李姓小将军的村子里会立起一座合葬墓，但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