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爱人远行，未定归期
落下最后一笔，我合上画册走出书房，习惯性地将门锁好。 客厅里易点点正大声呵斥自家调皮蛋：“小羽，不许骑哥哥脖子！快下来！” “我稀饭哥哥……” 两岁大的小孩儿扒拉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听见我出来，少年转头向我问好：“母亲。” 我点点头，帮着易点点收拾满地的玩具。 “画完你和你老公的甜蜜日常了？”她揶揄的碰碰我的手肘，“六年了，够长情的啊。” 从杨戬离开到现在已有六年，不知不觉连《杨戬2》都要上映了，我不置可否，只催她抓紧收拾别迟到。 “放心，那可是叶霖的个人画展，我还等着看你呢。”易点点收好最后一个，借口换衣服拉着我进了卧室，“当年庆功宴后叶霖送你回来，三年来又对你无微不至，今天画展更是以你为主，我不信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和他只是朋友。” “姐妹儿，你跟我说句实话，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前你失明不愿意找，我能理解，可三年前你复明了，又出人意料的领养了个十二岁的孩子，现在他十五岁了，你们的关系也不错，就算你要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他也不会反对的。” “我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嘛，有事业，有孩子，有朋友，男人什么的我还真不需要。” “哦？是吗？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易点点利落的打开我的微博置顶： ——爱人远行，未定归期。 发布于三年前的冠军之夜。 三年前，杨戬并没有回来，但我的光却回来了。 我曾捐助一对母子，母亲重病难医，过世前将自己的角膜捐给我，希望我能帮助她的孩子。 那日，我穿着病号服，走在医院的走廊，刺眼的金色霞光从走廊一头的窗户照进来，在我正前方，十二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放在膝头，紧咬牙关无声落泪。 那一刻，我决定领养他。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跪着哭泣的样子，像极了我的二郎。 我用一年时间让他接受了我这个只大他15岁的继母，也成功说服我的父母接受我这个决定。 这个孩子保留了自己本来的名姓，宋植，并唤我做“母亲”，这是他的要求，我一一答应。 我努力的做好女儿、母亲、朋友、画家各个角色，而爱人的身份，我要留给杨戬。 “实话实说。”我拿过易点点的手机按熄屏幕塞回她手里，利落的换衣服，“抓紧时间，画展要来不及了。” 我到的时候，叶霖特地在门口等我，他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士，周身都有艺术家特有的气质，绅士又优秀。 我们一行几个走进去，叶霖带着我一一讲解他的画作，神采飞扬自信闪耀：“这次画展筹集的钱款，我想全部投给贫困捐助。”他说，“就像你一样。” 我重整旗鼓有了收入之后就一直在做捐助，但收入有限投入的资金也不多，倒不是我有多少兼济天下的胸怀，只是希望多攒些功德，好祈求上天早日让我与二郎团聚。 “那很好啊，这是有意义的事情。”我说。 展厅里最大的一幅画挂在正中间最显眼的地方，那是叶霖三年前在我失明时为我画的，画中我坐在大海边，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我浅浅勾唇，静谧而美好，叶霖为它取名为“澈”，他是这样说的： “那双眼明明没有光亮，却比一切都澄澈剔透，我们总觉得黑暗绝望可怖，却忽视了那单调暗夜中最纯粹干净的美丽。” 最后，这幅画成为全场叫价最激烈的作品，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最后是叶霖以碾压众人的价格拍下了自己的画，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画转送给了我。 “物归原主。”他笑着说。 我没有推辞，叶霖明白我的纯粹是因为什么，而我也明白他物归原主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是知音的默契，恰到好处。 画展结束后，叶霖向我道别：“我下星期就要去美国了，希望再见到你时，你仍是最初的样子。” 我跟他开玩笑：“那我得去向秦始皇讨颗长生不老药才行。” 叶霖笑笑，轻轻的抱住我：“保重。” 我拍拍他的肩：“你也是。” 临别拥抱之后，我目送叶霖离开，肩膀突然被拍了下，易点点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啧啧啧，多好的男人呐。” “那介绍给你好不好？” “呔！你这是让我婚内出轨啊你！艾小可你学坏了你！” “对啊，跟你学的。” 易点点摆摆手：“算了算了，万事抵不过一个缘字，你俩不来电，再怎么也白搭。”她看了看时间，“晚上有《杨戬2》的排片，去不去？看你老公～” “今天有些累，改天吧。” “行吧，那你先回，我家那小子天天缠着我要去看，你男人可真是男女老少通吃。” “三界第一蛊王，必须的。” 我和易点点分别，带着宋植回家，他坐在副驾驶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在一个红绿灯之后开口道：“母亲，如果您能有一个知心的伴侣，我会很高兴的。” “放心，我明白自己要走的路。”我看向他，“而你要做的，也只是走好自己想走的路，过你自己想过的人生。” 他低下头，沉默半晌，才道：“谢谢母亲。”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开门，小天蹦着跳着出来迎接，围着我们撒欢儿，我给它放了晚饭就进了厨房。 日子还和平常一样过，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一个小家，一对母子，一条小狗，足够了。 晚上，我路过宋植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易阿姨，我想请你帮忙撮合我母亲和叶先生。” 我没想到他竟如此认真，那边易点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宋植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麻烦您了。” 回到卧室，微信上果然有易点点的消息： ——你儿子来找我撮合你和叶霖呢，傻小子还挺贴心，我告诉他你不需要，不过具体的事请你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我回复了“谢谢”，但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少年人做什么都是一股冲劲儿，发现没结果也就作罢了。 可翌日醒来，宋植就给了我一份“大礼”。 三年来只有我一人进出的书房被他打开，房间里一切摆设还和六年前一样，宋植站在我和杨戬的立牌前，问我：“他就是你心里的人？” “对。” “他真的存在过？” “是。” “……”他有片刻的沉默，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才问出下一个问题，“对母亲来说，我是什么？责任？还是累赘？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早就去找他了？” 我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我耸耸肩，四两拨千斤的样子让他一怔。 这孩子心思缜密，让我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我的牵挂又不止你，还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我的人生也不只有爱情，还有责任、事业、生活。”我难得跟他说这些，“人生很长，要爱的人很多，要做的事更多，与其抛下现在所有的一切奔向一时的爱情，最后也会因为错失其余珍贵的东西而后悔莫及；倒不如忍受一时的分别，将当下的事情做好，不要愧对身边的人和肩上的责任，待到一身轻松再好好的相爱厮守，不是更好吗？” “您……” “况且我知道，我们的分别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大爱，他有他卸不下的重担，我有我不舍的牵挂，我并不是痴痴傻傻的等待，而是在看似寻常的日子里体会着这个世界带给我的美好，然后用同等的成长和蜕变去回馈给流逝在我生命里的时间，我相信我们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相遇，到那个时候，我们都会是更好的自己。” 宋植惊讶的看着我，良久才点头：“我明白了。” 那天之后，书房门不再锁，宋植对我也比之前更加亲近和尊敬。 又过了几天，小外甥女闹着要去看《杨戬2》，宋植主动提出和她一起去，我便趁着空闲去了趟中医老爷爷那里。 六年过去，爷爷已经不在诊所，只是闲暇时替人号号脉，我去看他时，他正在树下晒太阳。 一方小院，两个石凳，半壶清茶，两盏香茗。 “气色越来越好了，是放下了还是想开了？”爷爷为我把了脉，像往常一样闲聊。 “可能是有了点小钱儿？”我跟他玩笑着，将新买的补品放好。 “你这丫头啊，是个有福人，也是个苦命人。” 我抬头望天，交织的树叶中细碎的阳光如同散落在蓝天的金箔。 “或许是这福气太大了，白要说不过去，非得要我吃点苦才能享。” “还是你这小妮子通透，多少人活了半辈子也还是晕晕乎乎，你得空了就过来陪老头子聊聊天。” “我不过傻人说傻话，您别笑话我就行。” 他笑着摇摇头，又为我添了茶：“这满世界的俗人，那个不傻？只不过看傻得值不值罢了。” 我喝了口茶，适口的茶水柔柔的，茶香沁脾，岁月甘苦仿佛都融在这杯盏中，我看着岁月静好，只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