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苦药

    又是一个四人汇合的夜晚。

    雷亚和赫里尼还有余力处理食材，布利安却已经没有力气能够像前两天那样说些俏皮话，创造他一个人自得其乐的气氛。位于中心的尤塞伊一如既往地坐在火堆边，眼瞳里映照出橘红色的跃动。

    野外的晚上除了虫鸣鸟叫，就是温度的骤降。尤塞伊今天白天打了好几个喷嚏，布利安说要给他煮药汤，但是现在不想动弹。

    或许只要提出“很累，可以明天再煮药吗”就能得到尤塞伊的点头，但赫里尼和雷亚绝对会反对。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找这两个人。

    要拜托贵族出身的赫里尼煮药，多少有些奇怪。布利安把思索的眼神转移到雷亚身上，后者立刻警觉，眼神里透露“为什么看我”的讯息。

    “雷亚，过来，过来。”布利安仗着自己看起来很虚弱，抬起手臂招呼雷亚走近。

    雷亚大踏步地走过去，引来赫里尼的注视。

    现在轮到你在意团队的关系了吗？

    心情变好的雷亚蹲下身与布利安平视。

    “布利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确实有一件事。”布利安掏出口袋里的药粉包，“尤塞伊需要喝药。今天你来煮，以后我会煮的。”

    并不算无理的要求。雷亚接过药包，在手里掂了掂：“这一包都要放进锅吗？”

    “雷亚你没有煮过吗？”布利安感到意外。

    “以前家人给我煮过。后来……”雷亚皱眉，“你就告诉我，怎么做能让他好得快吧。”

    顺着白色蒸汽的药味慢慢蒸腾出来，钻入鼻子引来舌底的苦涩。一开始只是淡淡的，如同遥远之处传来的古旧香味。随着时间越来越浓郁后，已经到了让尤塞伊想要屏息的程度。

    然而在场的四人，都只是沉默地呼吸着这份味道，好像怕被这股味道的主人盯上似的。

    雷亚架上新的干柴，用细长的枯树枝戳了戳火堆底部，试图引入更多空气来助长火焰的燃烧。

    尤塞伊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生病了吗？”毫无自觉的问句。

    得到其他人心知肚明的回答：“是给你的。”

    “……我没有生病。”试图改变喝药的命运。

    “那就当提前预防。”

    不错的再回防。不愧是强大的王骑士，连唇枪舌剑也是一流水平。布利安在暗处比出大拇指。

    赫里尼闭眼靠在树根上，安静得像睡着了。

    药汤入碗的流水声逐渐平息，接棒的是勺子搅动时与碗壁碰撞出的叮叮脆响。

    “已经可以喝了。”雷亚提醒。

    可是很苦啊。

    这样的话虽然发自内心，但难以说出口。这么孩子气的弱点，说了也只会引来不耐的催促。不管是作为成年人还是作为圣子，都无法堂而皇之地为自己主张“这是必须规避的地方”。

    但是很难改变这种倾向。不像锻炼本身会越来越充满魅力地令人沉浸其中，苦味的耐受只是一场无尽的战斗，而尤塞伊连提起武器的想法都没有。

    或者说，之前都没有必要站在这样的战斗高台上，但现在，连喉咙都能感受到的药味，已经以难以忽视的姿态敲响了战斗的鼓声。

    尤塞伊，别害怕。自己为自己鼓励着。

    一直看着尤塞伊的雷亚看到他稍稍探出舌头，然后快速地卷起一些药汁。不禁感觉这一幕很像小时候看见的奶猫喝水的场景。

    思绪莫名飘到回忆里。那时候的冬天，没有现在那么冷，但是也不适合小猫一直在外面流浪。

    雷亚被“喵喵”的微弱叫声吸引，看到它瑟缩的身躯很明显需要照顾，就抱着它温热的身体跑回家。刚上手时，小猫还紧张地发抖，抱在怀里后就平静下来。

    母亲倒了点牛奶在浅色的盘子里，雷亚蹲在边上，看着它吐出舌头一点点喝着牛奶。见底后，雷亚又跑去央求母亲加满，直到喝够的奶猫扭过头舔起自己的毛。

    本来还想养在家里，但它扒着门缝想要出去，就放它离开了。因为没有第二次相见，连名字都没给它取过。

    看到类似花纹的猫，雷亚会偶尔想到它。现在留下的困惑只剩：它当时想去哪呢？

    希望是一个它能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太烫了！”

    看起来确实还在冒着白气，雷亚点头道：“先放一会儿也没关系。”

    尤塞伊松了口气。舌尖强烈的刺痛给了他可以逃避战斗的理由。

    趁没人注意，尤塞伊快速往里面投了点藏在袍子里的糖块，然后一口气喝完了药。

    好苦——这还已经是放糖的削弱版。

    还好前面没有硬撑着喝下去，说不定会吐出来。深感逃过一劫的尤塞伊，一边庆幸一边偷偷往嘴里放糖块。

    这样下去，糖块很快就要被消耗光了吧。

    “大家，这附近有个城镇，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布利安的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小点。

    “去人来人往的地方，会不会容易发生什么意外？”雷亚也有他的担忧。

    他并不是不想去，只是任务最重要。至今为止，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为了少生事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圣遗物所在地。

    也不难理解城镇的吸引力。既然已经出来，自然想要顺便见识其他地界的风土人情，感受不属于故乡的人群的生活状态。

    如果是回程的路上，还会有害怕圣遗物被抢夺或者遗失的风险。所以在寻找的路上顺便行动，是更方便安心的选择。

    “正好也在尤塞伊的感知方向里，只是选择从里面经过。这样也能稍微快一点不是吗？”

    布利安已经好久没在人群里行走了，想要再次回到那种热闹的氛围里。

    赫里尼开口：“去一趟也能补给物资。大家小心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相信不会出现什么他无法掌控的状况。

    尤塞伊对于去往未知的城镇有些犹豫，但也存在好奇心：“只要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不要分头行动，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吧。”

    雷亚被说服了。他对于队友们的实力，没有怀疑。不危险的事情，稍微体验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四人小队决定前往那个名为塔纳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