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这么热衷于死就早点送你们上路

    李晏曦一个人快速在空无一人的小巷行走。

    她此行的目的是找到两周都没有被官兵抓到的那批掩藏在南城角落的人牲，显然从一开始出逃的五个人牲开始到最近炸船弄的全城警戒都是她闹出来的，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先是利用三个年轻人牲对自由的向往忽悠他们成为敢死队，如愿炸了一艘船，又事先在前往军部充军的人牲中大肆宣发谣言，借此大做文章，把大量原本用于充军的人牲释放到社会中，引发全城警戒，市民怨声载道，也能渐渐唤醒人牲的自我意识。

    这次分开行动，既是以她自己为饵调查那个细作，也是借此进一步激化市民的矛盾以及瓦解人牲的战斗意愿。

    人牲虽然位于社会最底层，但也是最可怜又可笑的人。人牲，重在牲字，尚且男女不分，又能有什么社会地位呢，他们只是与猪牛羊并列一起的牲罢了。人牲相当于话本子里面的妖怪，属实是神台猫屎神憎鬼厌，神要打你，人要打你，同为妖也要打你，似乎为万界所不容。

    按理说同为底层该团结一致互相帮助，但是事实上往往底层才会互相厮杀，以争夺那本就少的可怜的生存资源。所以哪怕这次逃出来的人牲有上万人，但他们并未聚集起来反抗，而是以小团体躲起来苟延残喘。不仅胆小无能，还互相厮杀，窝里横的典范了。

    同为人牲，李晏曦对人牲了如指掌。人牲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其实说是牲倒也不错，野蛮，不文明，遵循自然选择弱rou强食。她深谙在人牲群体中试图组织什么或者宣传什么是不现实的，就如同教育一般，参差不齐的一群人效率是最低的，因材施教才能为了同一个目的燃烧自己。

    所以这两周她并未去管这些人牲，放任他们自相残杀，那么现在活下来的就是质量高的，至少有一定的思考能力，眼光敏锐，这些佼佼者也为她下一步的计划提供了基础。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是寻找这些优质生存专家的时候了。

    经过教堂，李晏曦下意识走了过去。她默默双手合拢，虔诚的作了一拜。

    今日事出突然阿佑受到了牵连，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次军方是针对她还是针对阿佑，但就搜查人牲这件事本身就是拜她所赐。若不是她放出这些人牲，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南城也不至于警戒，广场也不至于被收管，阿佑自然也不会谋生如此艰难，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间接牵连了阿佑。

    看着教堂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眉目虔诚，她竟然因为间接牵连那个少女萌生了负疚感。

    “李晏曦，你可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一声叹息悠悠传来，女青年的身影一个闪现便消失在教堂门前，仿佛从未出现过。

    今日的和平广场更显萧条了，明明已经夜幕降临，可是那烟火气十足的小吃摊却并没有支开，广场空荡荡，只有时不时吹过的夜风带起几片树叶提醒着世人眼前的并不是一幅静态的画。

    碍于潜藏在城中的人牲，市民现在基本都不做夜市，也不出门，久而久之，作为自由民的市民反而活成了印象中人牲的样子，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无道理，人牲没有身份，没有活计，若想活着，唯一能做的就是烧杀抢掠，而夜间正是偷东西的完美时机。

    李晏曦找了一个距离食品店不远处的十字巷口，这里视野较为开拓也不算太隐蔽，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rou开始大快朵颐。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她坐在这喝酒，吸引这方圆几里巷子内潜在的‘拾荒者’。

    几个日夜，每晚夜间李晏曦都像个没事人一般，这里吃一吃那里坐一坐，都是拿着香味重的食物，扮演着一个失意富家女郎。她并没有故意走在没人的地方，也没有故意走去人多的地方，不然这样会显得太刻意。

    终于，试探了几晚后，终于有了异动。

    李晏曦喝了一口酒，她的脸颊泛着绯红，故意打了几个酒嗝，让自己显得醉醺醺的。片刻后，巷子深处传来什么细细簌簌的声音。她应声歪靠在一侧的墙面上，背对巷子，借着喝酒的动作透过酒水反射出来的倒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巷子深处。

    果不其然，几息之后，一个人影从巷子深处鬼鬼祟祟的钻出来。脚步特意放的很轻，也是故意走的阴暗面，让人看不真切。走近了看，是个男子，还是很年轻的个体，显然这就是活下来的生存专家了。

    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眼前的女青年看了去，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最后停留在距离女青年不远处的地方观望。

    真是意料之外的谨慎呢，果然能够活下来的人不简单。李晏曦暗想，心中对这些优秀帮手也更满意了。她再次喝了一口酒，随后拿起手中的烧鸡啃起来，不设任何防备。

    许是太饿了，见到喝酒男子还能忍一忍，可见到烧鸡就按捺不住了，他立刻往李晏曦扑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当男子扑上前，李晏曦灵活一侧身，就着男子扑上来的力道拉住男子的手往后一绕，刚刚绕道男子身后就对着男子腿弯处踢了过去，男子应声跪在地上。

    “放开我，你是谁？”没料到这个女青年身手如此好，被制住后男子立刻就发现自己中计了，他开始拼命挣扎。

    按理说发育后的男子想对付女子是很容易的，但是这个男子很年轻，尚未成年，又骨瘦如柴饥肠辘辘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更别说李晏曦本就受过训练，用巧劲按着他。挣扎片刻后男子气喘吁吁，根本挣脱不开。

    “跟我进去。”李晏曦见男子力竭，她用力推了男子一把试图把人拖进巷子深处。

    “你到底是谁？放开我。”男子见挣脱不开，竟然开始大喊大叫。

    “别出声，我也是人牲，你别紧张。”李晏曦压低声音说。

    “人牲？你也想把我干掉吗？我告诉你，我的同伴就在这附近，只要一叫哪怕我不活，我也会拉着你垫背。”男子并未放松警惕，对人牲来说，不仅自由民是敌人，军官是敌人，别的人牲也是敌人。

    “你怎么这么执拗呢，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轻易就打算放弃生命吗？”李晏曦没好气道，到底是稍微松开男子的手，免得把人逼的太紧。

    “哼，我倒是想活，可怎么活？靠偷东西？现在这些自由民也没有什么东西给我偷。”男子稍微放松了点。

    “若是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活路呢？”

    “什么？”

    男子惊讶的回过头，只见女青年坦然一笑，点了点头。

    片刻后，在巷子深处。

    “嘶，自诩螳螂，没想到还有黄雀呀，放开我！”李晏曦气的要死，此时她被另一个更为强壮的男人按在墙上，双手被掰到后背，肩膀的剧痛让她顿时就出了一身汗。本来是进来谈话的，谁知道刚刚进来就被躲在这里的一个强壮男人抓住，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里竟然藏了个黄雀。

    “把你的钱和吃的都交出来。”男人说。

    “别惹我，这就是你们对一个好心人的态度吗？”李晏曦不怒反笑。

    “好心人？我们为什么要信你，我告诉你，我们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不相信任何人牲，他们都是背叛我们的。”年轻的那个男子也走过来作势要搜李晏曦的身，这个女青年他和大哥已经观察了好几日，每日好酒好菜，肯定少不了钱。

    “你这家伙！”李晏曦喉咙深处忽然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她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被耍了，活到今日的人牲果然不能小觑，这男子刚刚是故意示弱的，根本没信她，或者说本来就没有打算和她谈，只是因为打不过她才示弱把她骗进巷子深处，目的就是让这个壮年男人对付她，计中有计。能够随机应变，正是她需要的人才。

    “头脑不错嘛，我兴奋了，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呀。”

    “别废话，把钱交出来就不为难你。”年轻男子抬手就要去搜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们自找的。”

    李晏曦如何忍得了被陌生男子搜身，她忽然狠狠撞向身后的男人，在男人吃痛后退时趁机往怀里一掏，她的掌心竟然平白出现一把枪。

    男人反应过来就往前扑，下一秒头顶就被漆黑的枪口顶住。

    ！！！

    横空出现的热武器直接让力量的天平倾斜了，暴怒的男人瞬间僵住，就连年轻男子也大惊失色。

    年轻男子惊恐的挤在男人身后，既想往前挡又不敢的模样，似乎生怕李晏曦会一枪蹦了他的大哥。

    “你有枪？”

    “哼，好心当驴肝肺，我没有耐心和你们说。人牲命贱，死不足惜，我好心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选，这么热衷于死路，那我就趁早送你们上路，早死也早超生不是？”

    “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只好软下了态度，这时候计谋与武力值都不重要了，他们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可以去死了。

    “不是早就说了吗？指给你们一条生路。”。

    “生路？你真的要给我们生路？”

    “拿着这个。”

    李晏曦没有过多解释，她把五枚金币和一张纸条扔给了两个男人。

    “这，这是金币！”两个男人根本没看纸条，他们的视线凝在金币上，双手捧着，浑身颤抖，仿佛在膜拜着什么。

    “看纸条。”李晏曦只好提醒见钱眼开的两人。

    “这是什么？”男人展开纸条一看，里面是一串字符，他们是人牲，没有读过书，根本看不懂。

    “这是地址，在北方。约莫一周后，西部港口有一艘船，是南方进出口货商的船，正好途径北方，你们借机潜上去，届时再偷偷钻出来，然后前往这个地址所在的地方。但是必须到达北方才能问路，找到这个地点以后把这张纸交给那个地方的人。这五枚金币是你们的盘缠，以后怎么活自己想办法，至少南方是没有活路的，你们很清楚。”李晏曦说。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若是那船不是去北方的呢？那我们岂不是去送死？”

    “你觉得我在和你们商量吗？要么现在去死，要么就按我说的做。”李晏曦拉动了手枪保险，子弹上膛的声音让两个男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

    “给你们三秒钟做决定吧，一，二……”

    “别别，我们信你。”男人连忙打断女青年的数数，诚如李晏曦所言，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就是想活下去，在逃难的过程中他们相互依存，都想活下去，可是南方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可若让他们离开，他们却不知道上哪离开，也没有什么勇气。

    “别耍花样，你们能活到现在应该是聪明人，我有枪你们也该猜到我不是普通的人牲，我会找人盯着你们，若你们不按我说的做，一旦有什么异动，子弹会先洞穿你的脑袋。”

    “我们，我们只想活着呀……”两个男人落下一行泪，他们觉得这根本不是生路，是死路，不管他们答不答应，都会死。

    “想活着不是靠安逸偷鸡摸狗得来的，而是靠卖命冒险换来的。”李晏曦收回手枪，再从怀里掏出两枚金币递给两个男人。

    “我们……”

    “记住了，约莫七日后，城西码头，凌晨两点左右，多余的这两枚金币你们自己想办法走关系探消息，能省多少看你们的本事。”

    匆匆说完，李晏曦便迅速消失在小巷子中。

    刚刚走出巷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有一个目光从什么角度投来。她警觉的回望过去，立刻拿起手枪对着那什么反光的地方就是一枪。

    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根本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扣下扳机后那边却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

    “啧，反射玻璃吗？看来没打中呢，真可惜。”李晏曦冷笑，她对着开枪的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后迅速钻进复杂的小巷子中。

    与此同时，开枪方向深处的某个角落，穿着斗篷衣的人缓缓放下破碎的望远镜，掌心因为子弹蹭破了溢出大量鲜血。

    这只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