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他一次都拒绝不了

    她没有生气。

    高三，生活的重心大概全都要放在学习上。

    况且他的成绩那样好，会有同学找他问题，再理所应当不过。

    她看过他书桌上的那些习题，试卷。

    每一题都详细写满思路，公式，字迹工整刚劲。

    她喜欢他的字。

    常常是替她补习完之后，陆弥野会做几套试卷。

    她呢，就负责坐在一旁端着甜点为他计时。

    她喜欢吃甜的，他就托小时工阿姨从他常带她去的那家蛋糕店的甜品买几份每日新品放在冰箱里，等她来的时候，再一一消灭。

    他喜欢看她看见吃的就会双眼闪亮的神情。

    黑黑亮亮的眼珠圆溜溜的，看看他又看看蛋糕。

    吃的时候，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吃到特别喜欢的口味还会小小声哼歌，眉梢眼角都写上雀跃。

    她表达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很怪，有时候像个仓鼠，一股脑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全抖出来，献宝似的给他瞧。

    他被她逗笑，拉她到怀里抱紧，手心揉揉她的脑袋。

    几乎是一整桌乱七八糟的东西，陆弥野有点头疼。

    可她的眼睛太亮，他一次都拒绝不了，

    最后只能妥协，陪她一起吃他从前碰都不会碰的零食。

    她的喜怒太明显，一边吃薯片一边弯着眼睛笑眯眯说下次还要买这个味道。

    风凉凉的，他看着她，心里想的是：

    这个笨蛋啊…

    很多个晚自习后的夜晚，他们都这样渡过。

    -

    夏萤摇摇头，圆圆的杏眼清澈水润，正午刚刚好的阳光，照出她白皙脸蛋上细细的绒毛。

    “那你刚刚躲着我做什么？”陆弥野盯着她饱满的唇瓣。

    想咬。

    她的眼睛里写满疑惑，眨眨眼，拧拧眉认认真真说，“没有躲你，我只是在找适合吃午饭的地方…”她说着，又有点沮丧，“但好像只能去天台了。”

    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吃午饭的。

    ·

    树德楼的天台，是修建学校初期就已经存在的楼层，有一扇生锈的斑驳铁门，上了锁，年老未修的锁芯早已经腐败，轻轻一拧便能打开，但很少有学生知道。

    就雨竹那个什么都要问清楚的性子，到学校还没摸清地形，就已经知道这事了。

    她带着夏萤来过一次，靠围栏一片很久没人打理的湿土地，杂草丛生。

    打开从家里带来的饭盒，里面躺着满满一盒土豆炖rou，香气扑鼻。

    还是烫手的，隔着盒子，温度灼人。

    她拿过陆弥野手中的三明治，把饭盒塞给他，又递给他一把筷子，

    “我奶奶做菜很好吃，每天吃三明治怎么有力气看书。”

    他的唇抿紧，夏萤轻轻扯扯他的衣角，

    “你试试嘛。”

    少女坐在石阶上，歪头看着他，眉眼弯弯。

    老人特意快放学就守在学校门口，保温盒里装着的东西都是夏萤爱吃的。

    陆弥野垂睫，看着那一份独属于家中的温暖，怔神。

    父母离异后，他很久没吃过太温暖的食物。

    父亲陆成文忙着公司的事情，满世界飞，上午在国内，下午已经坐上去欧洲的航班。

    母亲黎玥嫁给一位德国商人，定居慕尼黑，三年前，生下一个meimei，联系开始变少，过节时，定时为他的账户转一笔钱，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忘记这个儿子。

    陆成文起先雇了阿姨替他做一日三餐，偌大的客厅，孤独的少年吃什么都没滋味，开始在食堂吃午餐。

    学校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最后陆弥野选择三明治一类的快餐随意果腹。

    ·

    他不动筷，夏萤只好夹一块rou送到他嘴边。

    看着陆弥野吃进去，她迫不及待要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点点头，对她笑。

    夏萤就着筷子自己也咬了一口rou，吃得酱汁沾到唇角，“如果是刚出锅的更好吃，等哪天你去我家，让奶奶做给你……”

    说出口才想起自己的家太小太小，小得比不过他家的客厅。

    他或许不会愿意去，她惊慌低下头，停住话语。

    陆弥野抬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擦去唇角的酱汁，他看着她，认真而温柔地说，

    “好。”

    “你带我去。”

    去那个有你的、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