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金银溯影莲

    很快便入春了。

    傍晚，夕阳使江水成了块透红的琥珀，渔歌在水与桨碰撞间传唱不息。三三两两在井边洗衣的女人挂好衣服，去江边迎接回归的丈夫。

    “今天可怪了，鱼多的很，往北边走还有飘着的死鱼呢，风浪也大。”

    但不论如何，对于渔民来说，丰收都是一件好事。

    待天空已大部分都是漆黑，只剩下天边一点红时，还停留在水边的渔民惊叫道，“这水怎么镶金边了！”

    比往常大得多的浪漫上石阶，冲起的浪花是黄金一般的耀眼的金色，丝丝缕缕这样的金色自辽阔的远处水面延伸而来。

    很快村里的长老便被请来。这个头发雪白，双眼已经浑浊不清的长者只看了几眼，便颤抖地道：“快把这事告诉县里……”

    ……

    清晨，天色尚且昏暗，若是站在山巅，便可看见云海中的一轮朝日。

    嬴莲穿好校场服，拿着一把剑走到小院里。初春尚且有寒意，她便运转起法力，感受着热力在身体里蔓延。

    少女绷紧了颈，苍白瘦削的面庞在寒风中显得有几分孤傲和偏执，眉眼凌厉。

    她挂好了特意买的长剑穗，轻吐一口气。

    左脚微提，两脚开立，双手微微下沉，气沉丹田。然后两臂外旋，她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

    两臂内合，按于腹前，内气下沉，她又收回目光注视着地面。

    她随着八卦步腾转挪移，沉静的眸子凝于手中的剑，剑在朝日下闪出耀眼银光，在空中划出各式各样回环往复的银圈，银穗随剑势在空中绕摆。

    轮到金龙狂舞时，她放慢了动作，引导着体内澎湃的法力盘旋着沿剑而上，淡红和淡蓝交织，忽明忽暗。

    “相生。”

    淡红色的法力凝聚成火焰，却没有被紧密相依的水浇熄，甚至有了相融的趋势。

    她向后挽了一个立花，剑穗绕一立圆，眸子看向左侧方。

    她暗暗念道，相克。

    火焰和水迅速增多，忽然散成一片水雾。

    她又一边走着龙行长穗剑一边多进行了几次这种转换，待站定的时候已经从头到脚汗湿了。

    相克并不是难事，这符合火与水的特性，可是当她长时间追求两种力量共存时，遇到晋级就很难有这种思路。

    况且，那个人帮助她时，并非让她只是用水把火浇熄，而是让两股暴动的力量彼此牵制。很明显她并没有这种精准的掌控力。

    天色已经大亮，嬴莲收拾好剑，坐在门旁等其他女子起来一同去用早膳。

    她望着晨曦，眼睛微微眯起，思绪飘远。

    她自觉是一个主动把感情藏的很深的人，所以脑子里总是有无数的思绪，只要一停下专注便会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而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旁人都会夸赞她勤奋用功，有几分才气，可是也只不过是几分，真相是所谓的“有名无命”。

    那几分才气让她不甘平庸，但又不足以赐予她广阔平坦的人生。

    羽翼一般的房檐阴影将少女笼罩其中，在天边滚滚而来的赤金晨曦映衬下，显得后者身边萦绕着浅淡而又挥之不去的孤寂与茫然。

    道门宣布华藏海一事的时间之早出乎她的意料。就在当日，内门弟子都在演武台集中后，一个天级长老出面宣布了华藏海一事。

    道门内门共有三十六个长老，实际上在包括镇魔塔在内的各方势力的搅局下能参与的只有二十一位。北山镜在思虑后还是打算带欧阳淑前去，但是不能深入内围的他们对于其他势力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延、晋、新、辽等国已经分别传信于各大宗门，吾道门负责晋国沿海安危，以下弟子听令——”

    一个个名字响彻演武场，嬴莲半跪在地。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取代了高玉欣，不免有些讶异。

    “今日一切如常，明日便听命行事。各弟子在外须多加谨慎，在华藏海扬吾道门之威！”

    在公布了这个消息之后，弟子们都rou眼可见地浮躁了许多，就连嬴莲在上课时也忍不住溜到高玉欣旁边，和她聊起了天。

    “看来长老们终于看出了我爱好摸鱼的本质，”高玉欣摆了一个鬼脸，她才不喜欢那种又拖泥带水且颇为危险的任务，“决定派你这个好学生去做牛做马了。”

    “什……我才不是好学生。”嬴莲在她滔滔不绝且无限激动的话语下无奈扶额。

    负责举止礼乐的年轻讲师干脆不讲了，他朗声道，“既然你们如此迫不及待，我便来问你们一问，何人知道此次华藏海之最珍宝为何物？”

    华藏海最珍贵的宝物，联系着人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憧憬的两个字——尊主。

    尊主是乃是一切借用天地之力的修行者的统治者，是一位凭借华藏海镇压整个江湖，后飞升的大能开创的先河。就武林而言，尊主可以决定远比皇帝更多的事情，且拥有移山倒海、翻天覆地的能力，又联系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宗门。

    而赋予尊主如此地位的，就那是华藏海的宝物。譬如数百年前有一只已臻化神境却没有什么神智的鲛人被那一届的尊主带走，仅仅调教了数年就成了所向披靡的杀器。人皇死后，还是一位飞升的上神将其杀死，才算是止住了这只无主鲛人的杀伐。每一届人皇莫不如此。

    这样通天的神物弟子们自然不知。

    “‘金银溯影莲’，又称‘黄泉莲’。有生死人rou白骨的奇效，别说重伤能否复生，就是死人，吃下去也能复生，且修为大为精进，可一日千里。如若活人食用，据说能塑半神之躯。”

    嬴莲睁大了眼睛，立刻就听到阵阵嘘声响起。

    “讲师，这是哪本话本里的灵丹妙药？”

    讲师是个清秀年轻的男子，被质疑后白皙的脸庞有些涨红，他敲敲书案，以法力在空中凝出了一朵金瓣银蕊的莲花。

    缕缕金芒呈金线状四散，缥缈剔透的淡金千瓣莲花在空中舒张，银蕊正如那九天玄女臂中揽的银披帛。

    “据说，金银溯影莲只诞在天地中央，历经万万生灵生死，汇集天地灵气才能最终成型。且此物有灵，只由有缘人采摘，服下可生死人rou白骨，或是延寿万年，古往今来只有寥寥几人得见，分别是……”

    高玉欣打了个哈欠，趴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