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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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山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第一届高中毕业生,父亲是省政府厅长,母亲是省人民医院医生。在文化大革命批斗会上,少年马明山,目睹过父亲被打的血腥惨状,觉得做官没有安全感,今日座上客明日阶下囚。在母亲的熏陶下,马明山崇尚做学问搞研究,厌恶官本位搞特权。 马明山恐惧父亲失势时,莫须有罪名加在父亲身上,一家人被羞辱。文革初期,一群社会下三滥,所谓的造反组织,喊着高大上的口号,极尽无情的暴力。马明山也不喜欢父亲得势时,众星捧月献讨好,笑容满面拍马屁,觉得很虚伪,只是为了权力和利益。 高中毕业的时候,马明山渴望离开父亲影响,向往独立脱离家庭。马明山听父亲说起过许多军队战友,给马明山的军队形象很正面。马明山天真的以为,搞特权走后门,是地方官员的恶习,军人是凭本事靠努力的。 高中毕业时,中学来了几位男女军人,为首的是张参谋长。校方放出风来,军方人员是军队总部机关的,招年龄在十五至十八周岁的小兵,去军队读书学习。那时马明山还不知道,张参谋长是解放军总参谋部三部美国局副参谋长。 学校通知,张参谋长要和应届高中毕业生见面,大家坐在教室里等候。马明山觉得,父亲反对自己参军,家里不肯帮忙,自己不可能当小兵。父亲和马明山有约,继续准备上大学,马明山觉得,这小兵学员与自已没啥关系。 张参谋长走进教室后,开门见山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很意外,张参谋长点到了马明山的名字。张参谋长要求点到名同学留下,对他们说,招的是学员兵,去了就读书。张参谋长对马明山很亲切,说看过了马明山的学习成绩单,也了解了马明山的情况,又问了马明山一些具体问题。最后他问马明山,你愿意去军队读书吗?听了张参谋长的话,马明山竟然点了点头。那个时候,马明山很幼稚,只是想有一方净土,能读书做学问。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大群生长在城市,朦朦胧胧的少年和姑娘,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四川省绵竹县遵道镇。这里有一个解放军战时基地,不仅地面上有一个军营,旁边大山底下深处,还有一个能防原子弹的巨大工事。 据说这些庞大的工事,是为了准备对苏联战争,做战时的总参谋部。因为地下军事工程装修需要,马明山曾两次进入这个战备工事。当把厚厚的防原子弹大门关上时,庞大工事里有一条地下暗河流过,不仅解决了上下水问题,而且也解决了内部通风问题。山体地下工事内,有很多房间,大的像会议室,小的像单室间。整座石头大山基部,沿着暗河已经淘空,成为一个个单元的工事集合体,地面上军营是它的附属设施。 军营在溪流旁边,三面环山,一面俯瞰着富庶的成都平原。这是一个山口,一条溪流,从川西绵绵大山中,由无数细流蜿蜒汇合而成,经过无数一望无际的竹海和森林,从这里出山,进入了广袤的成都平原。川西大山山口,水利资源丰富,山土肥沃便宜耕种。军营周围的山上,据当地老乡说,以前有很多大树,1958年万恶的大跃进,大炼钢铁把大树都毁掉了。 一群少男少女,刚刚从学校出来,来到了这里,开始了军队基本训练,白天走正步练射击,夜里紧急集合夜行军,……,还搞过全副武装十公里急行军。还要搞洗脑教育,说的最多的是总参谋部三部起源,无线电窃听的起始。三十年代的共产党红军,武装割据南方一块土地,与国民革命军作战。在战斗中,缴获了国军师长张辉攒部的电台。那时都是明码,由于国军认为,这部电台已经损毁,仍然正常使用其它电台。又因为是明码并没有防范,共军就知道了国军的动向,打了四渡赤水等等胜仗。 军训生活灌输最多的是,总参三部是高门槛,进来了就出不去。听了这些话,对马明山影响很大,决心一辈子不离开总参三部。军训生活对于一群大孩子,受不了的是天还没亮,起床号就吹响了。正在发育身体的小伙伴,早上起不来,这让庞中队长犯难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年青军官,每天起床号一响,就去督促起床出cao。 庞队长走到马明山房间附近,经常听到一片笑声;当他进入了房间,八九个大男孩已经整装待发。对此他十分纳闷,一天军训休息的时候,庞中队长问马明山,你们房间人为什么就不想家赖床?每天一大早,你们笑什么呢?听后马明山憋不住笑了,说,我们有牛大炮鼓励,大家早晨就想着出cao,欢声笑语就没有人赖床了。 原来房间住了十个男生,一位姓牛的,年龄最大满十八岁了,大家都叫他“老牛”。 老牛不光是年龄最大,也为人直率外向。早晨的少年勃起,他不隐晦且得意的示人。起床军号刚刚响起,他睁开眼睛就嚷嚷,鸡鸡一听到起床号,就跟着挺起来了。大家闻声看过去,果然那里支起了小帐篷,有人喊了一声“牛大炮”,一屋人哄笑声一片。大家都进入了青春期,充满了少年的玩皮,以后早晨如果有人赖床,只要有人喊“牛大炮”,在一片晨娱声中,自然没有人还想睡觉了。 1973年春节就要到了,这是到军队的第一个春节。军训大队与附近山上人民公社(相当现在的乡)联系,组织走访人民公社社员(村民)的家庭,开展军民一家亲活动。当时,公社(乡)、生产大队(村)和生产队(自然村),是农村三级组织。根据统一安排,马明山的中队,去营地不远处的一个生产队(自然村)。中队全体学员,要分散到家家户户之中,与公社社员(村民)进行零距离互动,开展军民一家亲活动。 那个阴沉的冬天,来到生产队队部时,队长、队会计和记分员,正在一间屋里,或斜躺在床上或坐在床边,一起喝着小酒说着什么。那个年代,生产队长不仅享受各种特权,而且由于掌握了几十户人家的经济收入,可以欺男霸女。看到公社干部带着一群军人来了,生产队长赶紧站起来,说是正在开生产队全体干部会议。 走进屋里,只见三位生产队干部,都是酒气腾腾,酒碗就放在床上,床边有一盆燃烧的木炭,上面煮着一大盆黄豆,是他们下酒的菜,屋里漂着淡淡的豆香。见学员到了,六七分酒气的队长, 让会计和记分员,分别带着这一大群人,送往一家家社员的住处,自己就带着庞中队长和公社干部等,往他自已家走去。 川西山区一个生产队的农民,住宅零零落落相对独立,分散在不大区域的山坡上。记分员,平时在社员集体劳作时,负责为每个社员记录挣得的工分,也算是生产队的最低等级官员。记分员是一个年青人,走起山路如履平地,一群城里来的十五六岁大孩子,吃力地跟在他身后。 每到一户人家附近,记分员会指示再往哪个方向走多远,就有一户人家,这家人姓什么。然后中队就留下来一组两三个人,自已往那户人家走去。每组人要访问一户农民家庭,和这家人一起零距离交流互动,军民融合一家亲。当走近分配给马明山的这户人家时,两个大男孩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房子,是人字形状的玉米杆窝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伙伴俩人围着窝棚,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入口,只能对着窝棚喊话。听到外面动静,一个中年男子,拉开一排挡风的玉米杆,伸出头来看。马明山告诉他,我们是生产队安排来拜年的,并问,我们可以进去吗?于是,顺着他的手势指引,两位军人钻进了窝棚。 进入窝棚后,迎面是一米半见方的灶台,光线不好,似乎灶台后面躺着几个人。适应了光线,灶台后面是一脸木然的女主人,和家里的几个孩子,躺在一床被子下面,依偎着灶台取暖。可能是衣不蔽体,两个军人进去后,他们始终都没有起来。男主人站在一旁,非常局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解放军叔叔的到来,孩子们是惊讶的,瞪着眼睛注视两个年青的军人。 人们常常形容一家贫穷为四壁空空,而在这里,这样的形容是奢侈的,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四壁。在窝棚里,几个坛坛罐罐,加上灶台上的大锅,是这家人最值钱的东西了。锅里面的食物,也许算是玉米粥,稀的可以照见人影。马明山手里拿着毛主席画像,在窝棚里看来看去,没有地方可以张贴。 同伴不忍心看下去,放下带来的东西,独自无语走了出去。马明山没有忘记来的任务,向着孩子们走去,蹲了下来。本想与孩子们互动,一阵阵怪异的味道,止住了马明山的动作。木然的马明山,望着呆滞的他们,说了几句拜年的话。然后马明山搜遍自已全身,找出了一块多钱。这些钱,在黑市够买一斤半猪rou,或四斤多大米,买玉米会多一倍。 马明山把钱和自己的干粮,一起递给男主人的时候,瘦小的汉子看着马明山,先是不解和吃惊,后是呐呐自语的感谢。木讷瘦小的中年汉子,对着一个大男孩子,跪了下来,……;我们的农民,是世上最善良老实的,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感谢。望着中年汉子瘦小的身躯,看着灶台后面躺着的女人和孩子,面对这极度的贫穷,马明山流出了眼泪。在茫然和不知所措中,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中,马明山走出了这个窝棚。 那一刻,马明山知道了,没有温饱,所有的大道理说辞都是骗人。“吃饱穿暖才是真的”,父亲每当谈起儿时玩伴,那些普通的农民,经常对家人说这句话。父亲曾经带马明山回过苏北老家,马明山曾以为,老家是最贫穷的地方,那里的草房是最简陋的房子,那里的玉米糊地瓜干是最差的饭。此时此刻马明山才知道,老家比起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婆罗门了。 进入窝棚的第一眼,马明山想起了《雷锋》电影,雷锋在万恶旧社会的那个家,比这个还要好得多。川西大山山口的农村,土地肥沃雨水充沛,但在不切实际的极左口号下,在残酷的人间互害斗争中,农民过得如此贫穷饥饿。 走出了窝棚,马明山仍在木然中,那么的震撼,那么的不可思议。向着约定的集合地点,沿着山路走了很远,马明山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发现手中,仍然拿着带来的毛主席画像。同伴说,画像带回去吧,这户人家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张贴。但是马明山感觉,得返回那户人家,把伟大领袖留下,让他看看饥寒交迫的人家,体会一下,天天鼓吹的继续革命,是多么的不靠谱。 马明山结束了军民一家亲活动,回营地的路上,在大家交流中,马明山知道了,这个生产队的大部分人家,都吃不饱穿不暖。不过,据说生产队长家的房子,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宽敞的院子,刷着白白的石灰砖瓦房,门前还挂着几大块腊rou,那可是川西山区农民财富的象征;并且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丰衣足食的。 所谓人民公社集体化,给农民带来的伤害可见一斑。马明山亲眼目睹了,专制下的rou麻个人崇拜,不切实际的极左实践,残酷的人间斗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