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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命中注定

    

第76章 命中注定



    侯燃带着晚霞一道进了屋。

    侯兰从听见动静而未见其人时便已料到了对方的到来,他有那么片刻的功夫手足无措,直达侯燃熟悉的面容撞进他的视线,侯燃才意识到对方真的来了。

    暖意,喜悦,又或是其他什么其他积极有益的情绪占满了他的心田,侯兰从座椅上站起来,因年长者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而脸红心跳。

    “侯兰,”他穿着窄袖薄衫,面上是气色饱满的红晕,侯燃笑着走近,坐在了他的身旁,“说说看啊,你想找我做什么?”他垂眸扫了眼桌上散乱的功法秘籍,忽地抬眸看人,魅惑的神情让侯兰也不免红了脸。

    侯兰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在脑后,他强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想为你道喜,你做了族长却没有庆典和宴会,我想你会不高兴……”说着,他颤抖着将桌上散乱着的纸张推开,从其下寻找着什么。

    “对了,就是这个!”侯兰十分兴奋,他的眼中甚至因此闪着激动的泪光。他摸了摸眼角,将流出的泪水擦去,一只手高高地抬了起来。

    侯燃的视线不得不在桌上散乱的纸张中停留,他看见了熟悉的字眼而毛骨悚然,在浑身不适中抬起头,一时不能明白侯兰的意图。

    男孩的手中握着一只浅薄的木盒,他颤抖着将盒子打开,将其中安放的金黄镯子取出来。手镯上,各色的珠宝镶嵌在粗大厚重的环状黄金上,工匠精心的雕琢让宝石在黄昏时候闪闪发光。侯燃看着圆环内侧的阴影中有凹陷下去的痕迹,还以为有暗格之类的功能。

    “这是我练完了……总是,这是我的奖励,我要送给你,做欢迎你回家的礼物。”侯兰跳下座椅,绕过侯燃的后背,笑着抓住了他的左手。他将黄金镯子解开后,套在了手臂上原本就带着的木环之上。

    黄金手镯内部的凹陷完美地贴合着木镯的形状,一旦锁扣落下,黄金与宝石镶嵌而成的装饰便严丝合缝地与木镯合为一体。

    “这是什么?”侯燃好笑地抬手看了看,厚重的装饰让他明显感觉到了手臂的沉重。

    “哦,冉嗣之说你不喜欢这个手镯,我就想帮你遮住他啦,”侯兰抬头望着侯燃的笑容,很是开怀地也跟着大笑起来。

    “我为什么要因此而高兴,这就跟着手铐一样重。”侯燃转头看着他的笑脸,很不客气地摇头。他神情漠然地摸了摸手镯上精美异常的宝石,厌恶地解开了锁扣,将手镯扔在桌上。

    侯兰微愣地盯着那手镯,一时间震惊地无言以对。

    侯燃在日渐昏暗的卧房里望向男孩,忍不住将他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亲切地拥抱着少年,将侯兰的脑袋完全按在了胸口上,自己则摸着男孩稚嫩的脸蛋,闭目垂泪。

    “好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是我答应你父亲的,我已经遵守承诺了,”侯燃语气粘连地呢喃着,将自己的下巴贴在男孩的头顶上,“但是,谁又管我是否满意呢?你不能用更精美的装饰掩盖我被囚禁在这里的窘迫,我若是喜欢这样,大可以留在越州的山庄里殷实地活到老,何必出此远门呢?兰儿,请原谅我……”

    侯兰在他的怀抱里笑咧开了嘴,他闷声张开双臂抱着年长之人,闷声道,“不,你在说什么呀,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能去哪儿呢?”

    他抬起了头,从侯燃的怀抱中挣脱,对方脸上委屈、悲切的神情让他心中一凉,对侯燃的怨恨再一次拂去了他心中完全占有对方的满足,他低头忍耐着不去质问对方为何如此愚蠢,总盼望着离开爱他之人给予的庇佑。

    “……最多,最多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成年,一旦你能像你父亲那样独当一面,那就再也不是我的责任了,”侯燃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珠,浅笑着憧憬未来,“我渴求你快些长大,变成顶天立地的九江武士,那样,你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侯燃说着,伸手摸了摸左臂手腕上的轻巧的木镯,冉字的刻痕仍旧清晰,这让他再次怀疑掌中之物当真为百年传承吗?又或是冉家的哪一位先辈已然将原物丢失,现在的这个是否只是个对过往事物拙劣的模仿呢?

    侯兰茫然地望着侯燃,他斟酌着字眼,不想再将人推开,“大哥怎说出这样的胡话?你送我回家,这样的恩情我怎会忘记?从前是我对你不尊重,往后再也不会了。”

    “没有什么恩情,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我早就想把他扔掉了跟长卿走的,只是他不要我了,我不得不带着你。”侯燃低头追忆过往,一不小心便将真心话都说了出来,“我只愿你早些离开我,就像是扔掉了个包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侯兰听了他的话,恼怒地咬牙切齿,他愤恨不平地打消了所有对侯燃的期许,觉得对方真是蠢钝如猪,“你,你怎好这样说,我还念着你的好,我本想将你看作是我的父亲……”

    “我不是你的父亲,当然他是因我而死喽,”侯燃低下头,浅笑地撑着桌案说话,“我真希望明月卿才是我的父亲,当初他想将你的根骨还给我,我就该让他那样做,而不是听从了长卿的话放弃。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遭你们的囚禁,被当成个牲口般地养在……”

    “你的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侯兰稚嫩的嗓音里满是怒火,他听了侯燃的话,简直是失望透顶,“你说的对,我再也不尊敬你了!你根本不配叫我尊重,你自私、虚伪,只是徒有其表……”

    侯燃闻言越发笑得开怀,他坐没坐样地斜靠着趴在桌案上,一只手将侯兰送他的手环取来把玩,“我当然不值得你尊重啦,人人都知道我是孽种、野种,是个luanlun的怪物,修不出内力的傻子,只会为他人做嫁衣的废物……若是你有善心,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免得我与你家里的女人生出些不堪入目的小杂种。”他这般说着,神情已然完全地放松了下来,自我贬低的语言不能再让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如同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流言。

    侯燃的相貌虽仍然俊美艳丽,并且在华服和矜持的气质加持下尊贵无比,连刚刚登基的新皇也不能说出他在礼节和言语、衣着上的毛病,但岁月的痕迹显然已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他鲜活美丽的皮肤。最先苍老下去的就是通透明亮的瞳孔,他的双眼仍旧美丽,大大的杏眼甚至让他看起来年轻,但眼中已然麻木的神气却抵消了那份助力,让人知晓皮rou下暗藏的衰朽魂灵。

    侯燃紧致的皮rou虽还未显现出衰朽,但明眼人都能明白的是,青春和美好的年华早已离这个人远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精美而无神的躯壳,不过十年八年,他就该腐烂得如同埋葬在坟墓里的僵尸一般,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衰败的皮rou在旁人眼里或许毫无变化,但在仍存童真的赤子眼中,却能实实在在地看出腐烂和腥臭。

    “还给你,我不稀罕。”侯燃将手镯上的锁扣扣牢后,将圆环绕着一根手指转圈,他收敛了笑容后的面孔越发冷淡得吓人,侯兰一直盯着他,在接过他扔过来的手镯后不安地皱眉。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他忍耐了,又一次地,只为了能取悦侯燃。他对此很不耐烦,觉得自己的耐性将要耗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忍不下去,“你能陪我当然很好,就算你不是我的父亲,你也可以是我的大哥,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侯燃闻言转头看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年长者冷笑着摇了摇头,从座椅上站起来。

    “如果没事,我就走啦。”侯燃伸手摸了一把侯兰的侧脸,浅笑着从他的身旁移开。

    侯燃在站起身后很快便忘记了这场争吵,他对侯兰向来都是漠视的,如今更是毫不在乎,他心中想起了来时见过的长着胡子的冉家男人,他健壮的体态和深邃的眉眼让他很适合留那一把茂密、厚重的胡子,侯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很有必要自己也尝试一下。

    “侯燃,留下来吧,我想和你睡,我想告诉你最近的事,”侯兰闻言,小心翼翼地哀求着,“你不想知道那天我遇到了什么吗?”

    侯燃闻言转头看着他,见到男孩眼中对自己慢慢的祈求,他不免对对方十分愧疚起来。他犹豫片刻后便逐渐恢复了理智,对着年幼的男孩点点头。

    “我很抱歉……我也不该那样说你,而且我这样大的人了,更不该和你斗气,”侯燃蹲下身,对着侯兰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强撑着笑道,“你是个好小伙子,以后也会变得健壮、聪明、优秀,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但你不该亲近我,我已经祸害了太多的男孩了,我可不愿意你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侯兰对此了然地点头,他很清楚对方是怎么祸害了男孩的,这在他看来确实不大体面,却也无伤大雅。他知道自己会因为对方的喘息和哀求变得面红耳赤,会好奇地在午夜守在他的窗边偷看,但这不算被他玷污了,侯兰确信自己仍有理智,确信自己成年后可以得到更好的陪伴。他做过的那些反常举动,都不过是狭窄世界中对成年人隐私的好奇,绝不会发展到痴迷的地步。

    他觉得侯燃若是能从此改过自新,安稳地与女人打交道、做个合理合情的风流阔少的话,他将会宽容地忘记自己曾对对方持有的好奇,恭敬地像是对待父亲一般侍奉侯燃。

    “好啊,大哥,我想你很快也就不会想着离开了,”侯兰早熟地笑了笑,他的眼中闪过几个倩丽的身影,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话,“凭着我在家里的所见所闻,你会过得很快乐,只要你不在宫中出错,一切都会顺利地发展,直到我长大成人,成为你期许我成为的那样……一切都会顺心如意的,大哥。”

    他这样说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侯兰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变得比余立更高、更壮,成为比他心中最厉害的男人还要厉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