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的妹喜不爱眼前这个爱她爱得没有自我意志的商汶雍

    相比起我，徐姨看起来比三年前还要年轻了。徐姨一见到妹喜，就像是见到失散的女儿。她们相拥而泣，说着埋怨却又不失温暖的话。徐姨责备妹喜一走了之。妹喜非常愧疚地认错，并且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自从逮到妹喜，我就没有和她分开过。妹喜溜过几回，但都被我及时发现。我们没少在大街上，巷口里，小道旁为各自的爱情开展辩论。妹喜认为爱情结束了，而我却认为爱情没有结束，只有死亡。妹喜非常讨厌我的这种宁死勿活的爱情观。她觉得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完全谈不上没有就会死掉的程度。当着路人，妹喜指着我的脸，骂我矫情，骂我做作，骂我软弱。妹喜喜欢骂我，因为这样可以衬托出她作为一个都市女人的生命的独立性和思想的先进性。我不否认爱情是一剂人生的调味品，但是过度把爱情与自己撇个干净，不也是一种需要爱情的表现吗？我冷笑地反驳说，我不爱你的时候，你爱我爱得要生要死；我爱你的时候，你恨我恨得要生要死。梁妹喜，你就是犯贱！梁妹喜立即跳到我身上，把我的右耳咬出了血。我没有喊疼。我喜欢妹喜表露泼辣的真实面。只要不是冷漠，我什么都能接受。

    两个女人什么都不干，就在客厅嗑瓜子聊天。厨房已经是我的地盘了。这三年，我爱上了烹饪。也许是想妹喜想得身体疼，只有干点其他事情才能缓解。除了床，厨房也是我和妹喜的第二约会场所。有事没事，我就摸着墙壁，来到厨房捣乱。我仗着自己是瞎子，东摸西碰地给妹喜添麻烦。而且，我不仅不帮忙，我还爱挑剔。妹喜没少因为我胡乱的建议和批评而浪费好端端的菜。我不禁幸福地笑了起来。我正要端菜出去，却不由地驻足——妹喜在和徐姨说我老呢。我爱的女人和别人抱怨我的不好，听着比当面讽刺我还要使我难过。我还是出去破坏她们的茶话会。妹喜看了我一眼，完全没有在背后说人怀化应有的尴尬。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吃饭时，她们格外沉默，似乎是不想被我这个局外人兼当事人把她们的话给听去了。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即使你们的聊天对象是我。三年过去，徐姨反而和我的关系好了。徐姨先给我夹菜，再给妹喜夹菜。好几次，她不停地使眼色去催促我去主动和妹喜说些什么。徐姨是向着我的。刚才，她肯定没少劝妹喜和我复合。徐姨爱管闲事的性格还是没变。我和妹喜都在装聋作哑。我们俩比较默契的是不喜欢别人掺和自己的事情。特别是感情的事情。

    我想，各位肯定还摸不透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妹喜复合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复合是一件包治百病的事情。是啊，还真就是包治百病。与妹喜在一起的几天时间里，我感到全新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我才没有开玩笑！尤其是我进入妹喜的身体，仿佛通过双修的方式汲取妹喜的精气。隔日醒来，身体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精力充沛。我站在镜子前，注视着我衰老的面貌与萎靡的气质时，却发现许多苍老的身体细节变得柔和。啊，我竟然返老还童啦！好吧，好吧，这样好的事情才不会发生呢。我又不是本杰明。不瞒各位，就在前天，我发现自己的视力模糊了不少。这好比镜头失焦，搞得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重拾美貌了。噢，你们问我为什么不害怕？这又什么好怕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若是看不见了，妹喜就走不掉了。一双眼睛换妹喜，多值啊。不过这事儿，我不打算告诉妹喜。虽然我喜欢从他人的同情里获取利益，但是我希望妹喜是源于纯粹的爱而回到我的身边。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说实话，我觉得若是不利用妹喜的同情心，反而没有什么把握——我对自己的魅力已然没有信心了。妹喜说得很清楚。她爱得是那个漂亮且任性、并且需要绝对依赖她的瞎子。妹喜对我无法自拔的主要原因是我那被动的“绝对依赖”。

    在她们的面前，我倏尔哭了起来。徐姨虽然没有妹喜那般震惊，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地斥责我。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以为哭就能把你女人找回来吗？现在她人在这里，你就该和她说说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徐姨见我捂着脸不作声，于是转向攻势妹喜。

    “小赤佬每次讲到你，人就不正常了。疯子，见过吧？他比乞丐张还癫。我记得你去年生日那天，他半夜来了，喝得烂醉，但还是有力气把你家门的锁给踢烂。我和他说了，你早就走啦。他不信，非要进去找你。那当然是找不到人的啦。然后，他又鬼哭狼嚎起来。那天晚上，整栋楼都被他吓得不敢睡觉。疯子。就是一个纯种疯子！不过，妹喜，你得体谅小赤佬。小赤佬生了病，最严重的是那次感冒引起的脑炎复发。我在医院看望他，他躺在床上，想和我说话，却只能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音节模糊的字。好不容易等到康复了，他却连拿筷子吃饭都成问题。医生说他因为脑炎，语言功能和身体功能受到了损坏，有时候会肌无力和突发性晕厥。我可没让你心疼一个不懂珍惜你的臭男人。我只是希望你能体谅一个找了你三年的蠢蛋。其实，他精神已经不怎么正常了。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虽然像你说得那样，我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谁都料不到你对他的影响啊。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或许可以帮他纠正好正确的生活态度，最起码，别让他像个营养不良的孤魂野鬼。我为什么说他是孤魂野鬼？噢，他有失眠的问题。有两次，他连续三天没有睡觉，那副快要死掉的样子都把我吓死了。如果不是我带他上医院，他可能会心衰而死。我说了这么多，真的不是要你去扶贫。你当然是值得更好的男人！但是，但是，你就看在朋友的情谊，多少关心一下他。我真怕他哪天悄无声息地死了。”

    徐姨的最后一句话让妹喜的心猛地一颤。她咳了几声，感觉心脏好像被一根金属水管穿透了。水管里还塞着她的rou与血。妹喜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试图掩盖心灵的震动。

    “徐姨，你也说了我值得更好的男人。我要找好男人，就不能揣着这个坏男人。冯大夫也说过：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他最后会怎么样，都是他的事情。而且，我爱得是那个不爱我的商汶雍。眼前这个商汶雍爱我爱得没有自己的意志了。真是越活越糊涂。我对他不动心。我只能祝他好自为之。”

    哐当一声，碗掉在地上，我也掉在地上。徐姨没有吓唬人。我确实有突发性晕厥。你们看，两个女人被吓得跪倒在地，双双哭了起来。嘿嘿，妹喜以为我是被徐姨的乌鸦嘴给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