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臭拉美的来我们日本说相声啦

    很显然，波本威士忌不想在年龄问题上和拉美未成年争论不休，作为一个成熟的情报人员，转换话题的技巧他再熟练不过。他微笑着回复道：“我只是长得显小，有亚洲血统的人总是这样的。”他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吗？我已经35岁了！”

    看着对面年轻人逐渐睁大的双眼，波本笑得愈发真诚：“开个玩笑啦！”

    龙舌兰日出还想说什么，却被开门的声音打断，进门的是这栋房子的最后一位暂居者——一位有着柔和面容的短发青年。看见屋子里的陌生面孔，他挥了挥手，很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拉美来的新同事吗？你好啊，我是苏格兰威士忌，绿川唯。”

    龙舌兰日出，见状也认真的摆了摆手算是回复，然后贴近波本悄声询问：“他刚刚是在自我介绍吗？我真的听不懂日语啊！”

    波本同样悄声回复：“是的，不过你说英语也行，他听得懂。”

    深棕色卷毛慎重地点头，给了波本一个感激的眼神：“不好意思啊苏格兰，我刚从阿根廷过来，还不会说日语。”他尴尬得抓了抓头发，这让他的卷毛看起来更乱了，“我是龙舌兰日出（Tequila　Sunrise），你们可以直接叫我拿诺（Nano）。这代号确实挺长的，对吧？”

    随着苏格兰威士忌走到前厅，他的长相也更清晰的显露出来，他有一头柔软的短发，亚洲人长相，有一双非常有特点的上挑蓝色猫眼，留着短短的胡茬，看起是个温和的人——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听了拿诺的话，他甚至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这次是用英语：“拿诺你好，我是绿川唯，在组织里的代号是苏格兰威士忌。”

    “很感谢见到你。”拿诺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很明显的枪茧——他接受过不短时间的狙击训练。

    ‘不过重点是……’他默默端详着对方的脸。

    “他也成年了！”波本强调。

    大概是发自真心的认为两位日本同事是和自己一样的未成年，龙舌兰日出（或者我们直接叫他“拿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持续到他的上司从地下室里出来的一刻。

    而在这段时间，拿诺先生努力安利起了自己的工作环境，试图马上带着这两位刚刚认识的新同事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虽然看看起来不像，但他，我是说龙舌兰的性格真的很好的，他不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你随便摸鱼他也不会说。顶多是把你赶走让你不要出现在他眼前。而且我们那边天气也不错，吃的也好，待遇都是当地顶配——所以真的不去我们那边看看吗？”

    “而且实际上，”拿诺示意两瓶威士忌附耳过来听：“我们那边也不像你们日本，是个人都黑压压的一片，事实上我们，嗯，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那边的工作很正规的。真的不考虑下吗，你也不喜欢黑麦威士忌对吧？”

    这墙角挖得是正大光明，如果是普通打工人，波本或许会真的会考虑片刻，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来自日本公安的卧底，所以理所应当的，拉美方面的事物固然重要，却不在他的第一取向上。当然是要拒绝的，更何况他本就有极为合适的理由。

    “我还是觉得日本不错。”波本威士忌，此时还是称呼他为卧底时使用的名字安室透好了，这样回复道，“我也确实不会说西班牙语。”

    ……

    “而且我们那边童工也不是非法的……真的，你们不用担心……”

    ……

    总之，龙舌兰出现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是同样的欲言又止。

    甚至，在龙舌兰看来，他之前从未见过的黑发青年还向他露出一个微妙的“得救了”的表情。

    快说点什么啊，龙舌兰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虽然刚刚还被好下属评价为“真的人很好”，但他其人却实在不是一个热情的存在（显然在这点上他的下属与之完全相反），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试图让现场的气氛活跃起来。

    他朝着三人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可以被称之为温和的笑容：“Would　you　want　to　go　to　/rεstora?:/　?”

    静默......

    龙舌兰，瞳孔地震，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刚刚在说什么，试图补救：“I　mean，　/risto?rante/，　ris·to·?ran·te…”

    很好，气氛更加凝重了。

    “/resto?ran/？Do　you　want　to　go　to　a　/resto?ran/?”他的语气踟躇起来，似乎开始怀疑自己的英语水平。

    实际上也确实是应该怀疑的，因为跟在他身后的黑麦威士忌，冲着客厅里的日本人，尤其是金发的那位，露出了一个微妙得堪称挑衅的笑容：“唔，他说‘你们想去餐厅吗？’——/?restr?nt　/　right?”

    美式英语发音，更准确的说来自美国东部的某个地方，成功的让龙舌兰从脸颊红到耳尖。

    ‘自己听不懂固然可恶，但黑麦能听懂则更让人不爽。’不知道是谁的想法，‘不过，换个角度想，或许拉美分部的组织成员之间关系真的很不错？——至少我是很难想象伏特加吐槽琴酒说英语有口音的样子——虽然这听起来还是很不可思议。’

    最后的结果是，五个大男人一起挤上了一辆马自达。

    姑且分析一下几个人的想法吧。

    首先，作为龙舌兰一行人的地陪以及现场唯一会说西班牙的日方人员，黑麦威士忌一定要占一个名额；安室透，无论出于朗姆态度的还是自身，都认为自己一定有去得必要。

    至于苏格兰威士忌，作为一个刚刚完成任务返回安全屋的人，他是真的饿了。

    ’黑麦，快说‘我就不去了！’啊！！’波本威士忌，作为降谷零的那面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黑麦威士忌，或者说诸星大完全没有不去的道理，但是……

    但是五个体型不小的男人坐进同一辆小轿车里是真的很挤啊！

    龙舌兰显然是打算坐副驾的，那么要争取的果然还是：“黑麦，还是我来开车吧，你不是还要回答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的问题吗？”

    只是要对不起幼驯染了，不过和黑麦一起挤在汽车后排那种事绝对不要啊！

    至于波本威士忌的幼驯染，大名诸伏景光，以作者都不知道的原因出现在本文第一章第一自然段的男人，与波本威士忌本人拥有着极为相似的人生轨迹（尤其是在两人相遇后），他们从同一所中学考入同一所大学，一起考入警校，在同一年毕业，在不同的部门接受训练，然后成为卧底，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虽然隶属于不同部门，却在离开学校若干年后，用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新身份，作为大型极道团伙或者说跨国犯罪集团的新晋核心成员，再次初遇。

    是的，诸伏景光目前正在使用的名字是绿川唯，而在这个成员以酒的名字命名的地方，他的代号是——苏格兰威士忌。

    “所以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绿川唯到底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而实际上这也不止是“绿川唯”这个伪装身份的性格，很高明的做法不是吗？毕竟人不能长期扮演一个和自身性格完全不同的角色。

    “怀石料理，kai·se·kir·you·ri（かいせきりょうり），这个应该在日本很有名的吧？”答话的是拿诺，他甚至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备忘录。

    “额，”车里唯一的纯血日本人，土生土长的长野人，优秀卧底绿川唯先生，真情实感的面露难色，“它是日本有名的料理没错但是……”

    他的语气悠远，似乎又带着沧桑：“你知道，‘怀石料理’是什么意思吗？”

    “好吃到就算吃完必须抱着石头沉进亚马逊河也值了？”拿诺认真的回答。

    苏格兰威士忌，眼神逐渐犀利起来，拿诺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这股视线，墨西哥卷毛习惯性的试图抓自己的头发，“不吗？那是在’怀石’那个地方的菜系？”却因为车内狭小的空间碰到了黑麦威士忌的胳膊，于是又光速放下了手。

    黑麦把脸转过去面对车窗，很有包袱的闷笑。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他说了句外国人完全听不懂的古文，“说的是这菜式很有内在美的。”说的委婉，实际上此种料理集贵、量小、上菜慢、没味道于一身，当你拖着腹中空空的身体走进餐厅，经过若干个十分钟的文火慢炖，最后又拖着大有余裕的肚子离开，回忆交钱的瞬间，仿佛自己是《大长今》里的国王，远看一堆厨子，近看都在旁边站着；碟子几十个，从泡菜里找出几个馒头，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呢？因为他们要刷装泡菜的碟子。

    怀石料理，莫不如是。

    “意思是说只要在你认为它是好吃的——的时候，它才是好吃的——是非常唯心主义的菜系。”黑麦依然靠着窗，吐槽道。

    “’饿中听禅，神清气爽’——没有文化的家伙是理解不了的。”开车的波本为本国特色挽尊。“不过拿诺，比较有名的怀石料理店大多需要预定，现在去的话可能来不及了。”

    “所以我们去吃麦当劳吧！”龙舌兰合上手机，一锤定音。

    “所以为什么是麦当劳？”站在熟悉的红黄招牌前，苏格兰好奇的问。

    “我觉得，波本还可能在喜欢麦当劳的年纪吧？”龙舌兰，顶着他的高冷毛子脸，一本正经的回答，“而且出国第一顿还是要吃点自己熟悉的东西比较好？”

    “那你觉得波本多大？”原来外国人真的认不出亚洲人的年龄吗，哪怕是只有一半亚洲血统的混血儿？——不对吧，他们连年龄都认不出来的吗？苏格兰蓝色的猫眼闪动着奇异的光。

    “不太好说，应该至少有16，18岁吧？他应该有了驾照的。”龙舌兰严肃推测。

    “他已经35岁了！！！”一般路过的拿诺凑过来搭话，至少在这个方面，他已经说服了自己。

    “那确实麦当劳是很好的选择，”黑心猫猫和善微笑，“波本你要儿童餐吗？”

    ‘hiro！！’优秀卧底降谷君，感觉自己再听一句就会爆炸。

    和打算在这里解决晚餐的其他几人不同，还处在倒时差带来的混乱状态的龙舌兰只是点了一杯多加冰的可乐。不过他也没闲着，拿手机拍下了前台灯箱上的菜单，并且，诸伏景光以他狙击手的视力保证，对方直接把照片丢进了翻译软件机翻，用得还是专门的菜谱翻译软件。

    “其实我一直觉得，看这种跨国公司在不同国家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在售产品，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这种本地化本身其实就反映了挺多事了。不止是饮食特色啊，还有当地人的生活习惯，文化特色……这样一类的东西。”大概看出苏格兰威士忌的好奇，龙舌兰轻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他甚至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一个文件夹，里面专门放了很多张不同地方的麦当劳的照片，“比如在沙特，男女是要分别取餐的。总觉得是很方便观察一个社会日常生活的地方啊。”

    “那你觉得，日本是个怎样的地方呢？”苏格兰放下汉堡，认真询问。

    “Человек　в　футляре！”龙舌兰脱口而出，又马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可乐，好像在给自己降温，语气便缓和下来，“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我才到东京不到两天，现在下结论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好吧，确实很难几天就看清一个国家——虽然很难真心的向你们这样的外国人推荐怀石料理，不过在日本还有很多其他的美食值得尝试，如果需要向导的话可以来找我。”

    “如果有时间。”

    两人熟练地客套着。

    坐在旁边的波本倒是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对话，Человек　в　футляре，装在套子里的人，契诃夫有名的短篇，它的主人公别里科夫就是典型的“套中人”的代表，其性格孤僻，行为僵化恐惧变革……这样吗？他在心中推演着，这是龙舌兰对日本（人）的评价？还是对日本方面的某个组织成员的评价——琴酒或者朗姆？亦或者“那位先生”本人？

    龙舌兰手机里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固然可以理解成个人兴趣，但每个麦当劳都作为某个行动或某个实体的象征物这样的可能同样不能排除——组织的据点吗？还是针对当地的某个成功的行动呢？

    以龙舌兰的身体素质，显而易见的不属于行动组，但以他和他的下属的年纪，作为指挥人员又显得太过年轻，那么是负责扫尾工作吗，在事件发生后负责跟踪和处理舆情，组织在日本方面有了，或者要有大动作了吗，还是作为人事来考评绩效或者审计来查账？

    有效的情报太少……这和信息太多区分不出有效情报一样，都让情报人员在心底产生微末的躁意。

    回到安全屋，事情又发生了微妙的一些变化：车库的两个车位在他们出去吃麦当劳的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都被停满了。

    很难想象波本在和往常一样的打开车库大门，看到本来空着的车库里停了一辆库里南和一辆闪灵的心情。开门看到2亿日元，至少替国家查税的想法蠢蠢欲动呢！

    四人的视线一致的转向龙舌兰，对方倒是心情愉悦，眉眼弯弯：“啊，确实是我找朗姆要的。五个人就一台车的话确实不太够用。”

    “如果你觉得坐不下，为什么不找一辆商务车呢？”波本的问题非常中肯，虽然他本人更在意为什么他们五个以后或许还有机会一起出门？还要开——三辆车？

    “我觉得商务车更大似乎更明显一点，都是车差不多的吧？”龙舌兰看向车库里的两辆车，“我说这边要两辆车代步，唔，而且感觉和阿尔法罗密欧也差不多？”

    ‘那就让他找一辆阿尔法罗密欧啊！’波本想，‘这安全屋不干净了。’

    就算是詹姆士·邦德，他开得车也仅仅是（天哪，竟然能用上这个词！）阿斯顿马丁啊！

    等等，波本的觉得自己发现了忙点，这两辆车不会也有火箭发射器和弹射座椅之类的东西吧？！组织也确实不缺改装车的传统，不然琴酒的那辆老爷车，能不能上路都是问题。

    而且，和阿尔法罗密欧有关系的，是法拉利啊！

    短短的半天，波本不理解，波本大受震撼，波本有一种童贞被夺去的感觉。

    1：拿诺透露了很多信息，确实绝大多数都是真的。

    2：景光在组织中的性格是私设，和他加入组织的方法有关，后面如果有机会会详细说。简单来说就是，之前在组织中的卧底混到了最基层的射击场教练（在第一章中提到过），所以基于他的卧底身份，设置了“绿川唯”这个伪造身份，而景光是最适合“绿川唯”的人（不然失语症多少算是精神疾病史了吧）。所以被推荐到了组织更核心的部分，性格大概是“碰到狙击枪就会切换人格”。

    3：希望我精妙的梗（？）能在海棠显示出来，总之第一个单词是德/法语里面的餐厅（Restaurant，和英语里面长得一样但是发音不同，这里r是小舌音），第二个是意大利语（ristorante，这两个是大舌音），第三个是西班牙语（restaurán），他们写起来长的就太像了，所以还是用了音标，因为有大舌音小舌音啊、重音啊什么的区别，所以其实读出来区别挺大的【急得恨不得亲自念给你们听.JPG】。

    非中文句子在电脑上看好奇怪啊，但我这边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4：假如你是诸伏景光，请化名绿川唯，给拿诺写一封信，解释为什么不要去吃怀石料理。要求条理清晰，理由可信，不要出现自己的真实姓名，不低于150字。

    5：作者完全不懂车……都是现查的……

    朗姆当然不是在哄着男主，他们两个的矛盾就差挑明了，这件事更类似于“老板想要10分的事，却偏偏做了20分”。不过男主不懂车是真的。

    6：最后一句话是李安的梗，那张挺有名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