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场无声的侵略

    “女儿？”

    叶聘婷在嘴里含着这两个字，眼神逐渐空洞。

    她伸出手掌，撞了撞自己腰间。

    又将手臂抬高，隔着一人身的距离，比比叶厌的头顶。

    “不可能。”

    “我女儿今年才不满6岁。”

    老阿麼温声提醒：“那是在你住进疗养院之前。”

    她侧身让了让，冲着叶厌对叶聘婷说，“你看，你们俩长得多像，她就是你女儿没错。”

    叶聘婷将信将疑，伸出食指，戳戳叶厌的脸。

    重逢那刻起，灵魂离体飘远的叶厌，终于魂魄归位。

    “别碰我。”

    冷不丁一声低喝，叶聘婷原本好奇又讨好的笑容碎在脸上。

    她眼眶极速发红，委屈巴巴躲到老阿麼身后。

    露出脑袋，又害怕又想偷看。

    “麼麼，我女儿好凶。”

    老阿麼无奈笑笑，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护住叶聘婷。

    “厌厌，不可以这么对mama，会吓到她的。”

    叶厌的面色本就呈现失血过多的惨白，此刻更是添了几分憎恶的黑。

    这个柔弱娇怯的女人是谁？

    叶聘婷？

    大白天见鬼了。

    “她才不是我妈。”

    叶厌大力甩开篱笆门，一个人跑上楼。

    砰一声，关上房门。

    在院子里呆站的叶聘婷，缩了缩脖子。

    “麼麼......”叶聘婷将老阿麼抱得更紧了。

    “没事没事。”老阿麼摸摸叶聘婷头顶，仰头去看叶厌房间的窗户，眉间布满忧色。

    一个是正值青春期，敏感、沮丧又叛逆的少女，一个是常年接受精神疾病治疗，智商和记忆都大受折损的成年女人，老阿麼在先安抚谁这个问题上，着实犯了难。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将叶聘婷哄好。

    老阿麼将叶聘婷带进小楼，喂她吃了药，待她精神稳定一点的时候，和她一起做起晚饭。

    叶聘婷在上大学前一直住在这栋小楼内，由老阿麼照顾，回到熟悉的环境，她整个人松弛很多。

    做饭的时候，还能和老阿麼说说笑笑。

    只不过，说的都是从前的事罢了。

    而暂时被遗忘的叶厌，自从进了房间就再没出来。

    楼上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安静得仿佛她一进房间就睡着了。

    可叶厌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负气跑回房间的样子，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根本就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落荒而逃。

    当初，她因为血缘而无脑迷恋的女人不爱她，她没出息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她，为了留住和她有关的痕迹，不惜去死。

    可那个女人突然回来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厌一丝杂念也不敢有，正襟危坐在电脑前，查看整个小楼的监控。

    全方位无死角，盯着叶聘婷的一举一动。

    越看，她的心越慌乱，越拿不出一个主意。

    她就那么愣神的坐着，从天光尚亮，坐到了夜幕降临。

    中途老阿麼带着叶聘婷上楼，叫叶厌下去吃饭，叶厌甚至都听不到，只顾得上不错眼地盯着屏幕里的叶聘婷。

    叶厌的思绪呈现完全的空白状态。

    房间内用鲜血书写的叶聘婷已经被外公请人刷墙抹去，幻想中的叶聘婷随之消失了，真实的叶聘婷竟然回来了。

    这真魔幻。

    等叶厌脖子酸到彻底不受力，被迫回过神的时候，老阿麼已经离开了。

    她从不在小楼留宿，今天也不例外。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叶厌本想下楼觅食，但刚起身，她就看到，叶聘婷从房间出来。

    她刚洗过澡，裹着浴巾，包着一头湿发。

    先走向厨房，看到餐桌上的吃食没有动过，担忧地转头撇了一眼楼梯，然后，毫不犹豫弯腰拿来垃圾桶，将食物全部倒掉。

    动作娴熟利落的程度，让叶厌眼里重新出现了光。

    叶聘婷果然是装的。

    小时候但凡叶厌吃饭慢了，耽误叶聘婷洗碗，叶聘婷总是二话不说把筷子抢走，一股脑把所有食物倒掉。

    今天叶厌不吃饭，老阿麼又不在，叶聘婷就原形毕露了。

    自以为抓住叶聘婷的破绽，叶厌飞快开门下楼。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涌，她的头脑充血，精力充沛得快要溢出来。

    叶厌迫不及待想去抓叶聘婷一个现行，然后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光明正大质问质问叶聘婷，“既然不爱我，还回来干什么。”

    咚咚咚急跑下楼。

    真的到了厨房口，叶厌又突然不敢靠近了。

    射光灯下的叶聘婷，露出来的四肢遍布伤痕。

    其中一条最新鲜的醒目痕迹，在手腕。

    远远瞧着，形状和深度都与叶厌手上被纱布包着的差不多。

    还没来得及为那该死的默契，连自残的习惯和偏好都一模一样而惊异，叶厌就被叶聘婷正煮在锅里的东西梦魇住。

    ——白煮蛋。

    那是从前叶聘婷每次打叶厌，不想叶厌发出声响被邻居听到，会剥好壳塞在她嘴里的东西。

    “叶聘婷，你果然是装的。”

    叶厌握紧拳头，眼底因激动而漫布血丝。

    叶聘婷背对着她，肩膀绷紧，一时左顾右盼。

    因为害怕而急于寻找老阿麼的样子，恰好被叶厌误会成心虚。

    “被我说中了吧。”

    叶厌一点点靠近她。

    在她身后站定，紧紧贴着她的背。

    温热的气息吐在叶聘婷肩膀上，好似一场无声的侵略。

    叶聘婷浑身都不自在，嘴巴也开始哆嗦。

    硬着头皮解释：“我......我看你不吃饭，想给你煮点鸡蛋，以前我女儿最爱吃我煮的鸡蛋了。”

    又来。

    叶厌一把打掉叶聘婷手里的勺子。

    “你女儿爱吃你煮的鸡蛋？那难道不是你逼她吃的么。”

    说不清是不甘被戏弄，还是想要报复，叶厌扯过叶聘婷的手臂，让她面对自己。

    阴鸷的眼神压制住叶聘婷，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捞鸡蛋。

    锅里guntang的水，一下就把叶厌的手指烫伤。

    叶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冷着脸，将叶聘婷甩到岛台上，顺势粗暴扯下叶聘婷身上的浴巾。

    叶聘婷的胸部皮肤赤裸着，接触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台面，刺激得她当即叫了一声。

    “啊......”

    叶厌的心跳漏了半拍。

    原本准备将鸡蛋壳在岛台上磕碎的动作突然停住。

    转而冲着叶聘婷拱起的脊背上，那些漂亮的骨节，陷入沉思。

    一秒，两秒......

    叶厌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破坏欲汹涨的弧度。

    她用手掌重新握住鸡蛋，细致感受到掌心滑嫩的皮肤被高温的蛋壳烫到起泡，才精准地将煮得半熟的鸡蛋，磕在叶聘婷脖子往下数的第一节脊骨上。

    咚。

    闷闷一声脆响，鸡蛋碎了一条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