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奉天司

    待到次日，顾明月的身体便彻底恢复如初了。

    顾母忙于政事，等到家时听她病已大好便不再多问，只派人叮嘱她近日养好身体便是不必天天窝在书房中。顾明月也就心安理得地自己放了两天假，出门同楚家姐妹寻欢作乐去。

    “好得很。在书坊寻欢作乐。”顾明月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垂眸翻看起来。

    楚殷悠哉悠哉地靠在有些陈旧的竹制书架上，手中举着本书。书的封皮上描绘着一衣衫半解、乌发似瀑的哀艳男子，低垂着首风情万种地半卧在被花丛簇拥的躺椅上。

    “书中自有颜如玉。”她慢悠悠地开口，“你细品。”

    品不出来。

    这间书坊开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入耳皆是人群嘈杂之声，明月低头翻了两三页书，是本奇异怪诞的志怪小说，看不进去。她忍不住抬起头将目光望向了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让开！让开！”

    忽然街道上由远及近传来几声男子高亢的叫嚷声，随即外面本就摩肩接踵的人群便纷纷推挤着向道路两旁的铺子中涌去。

    之后便看到两个身穿纯白衣衫卫兵模样男子胯下骑着身形矫健的白马在道路中间挥舞着手中的白鞭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远远传到了书铺中。

    顾明月彻底放下手中的书，情不自禁看向门外闹哄哄的场景，自语道：“这奉天司好大的阵仗。”

    “奉天司？”楚夙闻言也放下手中的“武学秘籍”，紧随着明月的视线往外面望，见真是奉天司的男卫兵，便急忙站起身拉着明月望门外走：“走走走，凑近点看。”

    不多时，空旷长街两侧便站满了腰佩雁翎刀的白衣男子，街道尽头两头毛色鲜亮白玉无瑕的骏马，拉着由白兰木制成的华贵马车缓缓驶过闹市。

    马车上绣着野鞠草的白色纱帘随风飘扬，洁白的纱帐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圣洁的光。

    青天白日下，白色的骏马好似从天界来的麒麟神兽，身姿矫健，举止优雅，长及马腹的鬃毛被编织成几十股交叠繁复的小辫。皮毛上无一丝杂色，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色泽，流光溢彩夺人心魄。精致优雅的马具上系着轻纱飘带，缀着珍珠玉石，何其高贵华美。

    “好漂亮。”楚夙呆呆地趴在窗沿，眼都看直了。

    顾明月将手中的书搁到一旁的桌子上：“上等的中亚金马，居然用来拉马车。”

    暴殄天物。

    “我想要一匹……”楚夙眼巴巴地看着，神魂都要被马儿的英姿吸去，估计也没在听顾明月讲话。

    楚殷跟过来凑热闹，听这话只觉得好笑：“这马可不是一般的马，现在要买一匹至少也得八九千两银子。”

    不过奉天司倒不是自己花钱买的，这几匹马是海外进贡给皇帝陛下的，一共二十匹，皇帝尽数赐给了奉天司。

    奉天司在本朝是个实打实的官衙。但它的前身是流传了几千年之久的宗教组织天道教的分支教派天希派。

    原本其早有没落之势，但因当年跟随太祖开国立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死灰复燃，风采更胜千年前了。

    天希派主要供奉创世神女希。

    传说女希诞生时天地仅有一片混沌，而女系因由天地孕育而出，生来便能驭天地之灵气，通造化之妙法。女系创造了众神，将她驾驭灵气的能力赐予众神，之后又创造了万物，将她造化之力赐予万物——中的一部分。

    毕竟就人而言，只有女人才拥有创造生命的力量。传说，这世界本无性别贵贱之分，只是其中一些人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被剥夺了创生之力，成为男人。

    在几千年前，天道教便认为男人生而有罪，理应学习医术治病救人，赎去罪孽。

    这片大地十分神奇，不仅生长着许多效用各异的奇花异草，更有医者发现，将一些十分常见的野草按例配比即可制成能令男子怀孕的奇药。

    凭借这种堪称女希显灵的药方，天道教诞生了专门供奉希女的天希派，仅接收男性教众，且逐渐成了祭祀希女圣所。随着天希派不留余力地传教，如今这种能令男人怀孕生子的药方早在这片大地上司空见惯。

    现如今天希派脱胎换骨成了政府衙门奉天司，更是仅收揽至纯至净的处子。一面是侍奉女希的宗教，一面是掌管天下男子医馆的官衙。

    没错，虽然本朝严格意义上不允许男性为官，可在奉天司任职的男人却都有品阶在身，又掌管民生，也不过少了个‘官’的虚名。

    由于历代皇帝的爱重宠信，当今奉天司势力遍布天下，又独掌数千奉天卫，虽说并不至于权倾天下但也确实无人胆敢轻视便是。

    据顾明月所知，奉天司虽然在民间声望极高，但朝堂上对其不满的绝非一二人。